碧祺举了举手中绒垫,探手探脚过来顺娴身旁,小声嘘说:“夫人叫我拿这个来给郡主。”扶着顺娴悄悄垫在膝下。
顺娴招招手,附耳问:“父亲大人如何知道我要出城?”
“淮若道士晌午过来送了先前大人要的那支毛颖笔,”替顺娴抚平裙皱,继续说,“后来道士出门是乔蛮去送的。”顺娴心道先生不可能平白出卖自己,定是老头子追问,一问果然。
“去吧,免得母亲心忧我。”
碧祺回了淑嫦夫人后转去厨房,寻得几块糕包好,又包了一叶水,轻脚来找顺娴。
天有些雾蒙蒙的了,太阳似有若无,几个家奴给小猫咪们添了食,打扫了猫室。
厨房巨作即将完成,饭菜飘香。顺娴累得慌,有些摇摆,又闻饭菜袭香饿得很,索性闭眼就当闻不见味道,肚子却叫唤不迭,与猫叫声和。
“郡主,”碧祺用胳膊蹭了蹭顺娴,将手中宝贝递给她,“奴想城主大概今日不会放郡主了,就去拿了点吃的赶紧送来,郡主快些吃吧。”
顺娴感激碧祺惦念,接过吃的:“妹妹真是体贴得紧。”
碧祺忙道:“郡主折煞奴了。”顺娴吃好喝好后碧祺离去。
这春日的小风竟吹得顺娴打冷战,几只小猫路过也只瞧瞧她,喵叫几声便回了暖和的猫室,并不亲近她了。
其实乔由帆怎能不知碧祺所为,不过是心疼顺娴辛苦罢了。这让顺娴跪一跪也算是个交代,总不能真将她押去华靖府请罪。哪怕天子一朝怪罪,看在老夫人的面上且已经重罚过也不至掉脑袋了。
回看自清观,白天乔顺娴离开后南桥先生接待了位贵人。这位贵人生得是眉宇清秀、干净,丝毫不具侵略感,举止得体有礼,然而气质上有些许雅痞,谈论道义伦常也与普通人相差甚远。
贵人为观中施添两金票,众道士改称施主为善人。巡照着人收拾了客房,贵人问:“这南桥先生不是道长怎也担观中职务?”
巡照笑说:“南桥先生被请来安陵已八载有余,监院请先生无事时携任知客,先生便允下了。”巡照带小道士出客房,末了小道士关房门。
窗户也未开,就这么把太阳关在外面,屋内着实有些闷热了。
贵人抬手未触及窗,窗自开。贵人望向城中方向,喃喃自语:“许是不记得我了,八年了你该长得多高了?”说着还用手比量着,“这么高?还是这么着呢......嗯,也许该到我肩膀了才是......”
次日乔由帆面见天子请罪。
天子见乔由帆诚恳真挚,说的话直叫人感慨悲伤,天子动容道:“想吾奶母年纪已大,本欲叫郡主成婚讨奶母愉悦,谁料这之中却是吾会错意了。如今就算吾有心不怪罪,可司马卿家称病告假,大抵是有些伤心。”
乔由帆一听这话,立马道:“臣下亲拜相国告罪!”
乔由帆自宫中出,直径前往相国府。管家称相国病得厉害,不好见人。思量了一下,对管事人说:“烦请转告相国大人,乔氏小女儿年纪实小,不懂事得紧,被我等宠坏了也实是不宜嫁,望相国宽恕一二。待相国病愈,我再来赔罪。”
管家行了礼,送乔由帆出府。
回城处理了早务便赶忙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允许乔顺娴起身了。
跪了一宿,虽有绒垫也是很累人的,顺娴怔怔坐下就听乔由帆说相国告病之事,自语:这年头许是太闲了,怎的一个两个都装病不干活。
“虽说天子此番留了情面,往后可不敢如此鲁莽了。常言道......”顺娴依着淑嫦夫人,听着她的话好生困顿。夜里也没睡,如今坐着听大人讲话昏昏然睡了过去。
梦里好像有人在哭,呜咽难辨男女。顺娴小心走过去,见一小男孩。
这男孩子眉目干净,再想看清一些却变得模糊了。罢了,此乃幻境耳,无需过多细节。
见自己手上系了红线,红线绑了个苹果,心想那男孩儿哭的可怜,便将果子递与他。小男孩刚接过果子,自己却醒了......
“那男孩儿好像在哪见过......”顺娴醒来,还在想那个梦境。
碧祺进屋卷了帘,倒了茶水给顺娴,又拿了花油给顺娴敷在膝上,笑说:“郡主再睡会也可,夫人早上在堂上说话郡主竟直接睡过去了,夫人不忍,就叫人抱回屋睡了。还说让郡主多睡睡,午饭时再起就好。”
乔顺娴直觉头晕目眩,膝上又隐隐作痛,实睡不着了。
窗外鸟儿嘤嘤,树上一小厮打扮的童子朝着旁边那人怨道:“师父,我尽力了。这女子本就睡得浅,结了红线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人汗颜,也知造梦的辛苦,未曾责怪童子,只说:“她这一断梦,再续上可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小童子看看那人,又朝地上努努嘴,两手苦苦支着树干,表情有些不安。
“下来吧,下来吧,”那人先行下树,接住跳下来的小童子,“啧,这委实难办了。”
小童子也背着手,学他仪态:“啧,这委实难办。”
那人笑这童子,却道:“难办之事做起来才好玩许多不是?”说罢蹬石走壁,往自清观去,童子踉跄跟上。
“师父,那女子生的一般,才学也不是最好的,怎值得我们如此辛苦?”童子怨声载道,握着小拳头自己捶腿,“大婚那日竟还逃婚了,哪一点像传闻的‘道姑仙’了!”
那人看着小童子怨声怨气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逗他一句:“等你长大了,将她嫁你吧!”
童子一听大惊,连连“不要”,最后极不情愿说:“我还是好生研究如何续这因缘吧。”
“她啊,远不是漂亮与否这等肤浅之词可论。”儿时那一见,怕是倾尽一生运气了,不然此时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那人看了眼天,原本晴空万里,此时是阴云密布,不由更加落寞:“可笑这天气也懂得我此时心情。唉,天公不作美,叫痴人怎堪承受。”
童子不接话,因为实在不懂得师父在讲什么。
“善人起了吗?”听得门外有人敲门,小童子隐去身形。
“何事?”
“早饭已备好了,另外今早截到一只鹦鹉说要寻贵人,昨日来观留宿的就只有善人一位,想必是您了。”
开门接过早饭,小道士拱手:“请善人吃过饭去找南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