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青州军报八百里加急传到王都。
相府内,当妓院鸨母笑眯眯来相府领取银子,管家脸色不用说有多难看。沈严下朝后,还未回府,便听到大街小巷传出的消息,偶然遇到京兆府尹,与他寒暄时,不免提了句沈家三郎当真风流,沈严面上不显,心中已然存疑。
等回到府中,再有管家汇报事情的来龙去脉,沈严拍着案桌,直呼让人将沈仪绑了来。
沈仪确实来了,却不是绑着。下人哪里敢绑他,还好言好语求他半天,沈仪才慢悠悠过来。他到达大厅,看见沈严面色难看,沈仪方才意识到,父亲看来生大气了,他提前留个心眼,让人赶紧去通知母亲。
沈严向来威重,沈仪平素少与他亲近,也知道他向来看不上他的浪荡模样,因此对这个父亲常常避而远之,但说到心底,沈仪对他同样是怕的,见到沈严动气,心中便先胆怯几分。
“父亲,你叫我过来,是做什么?”
“跪下!”
沈严面色严肃,沈仪不知死活道:“父亲,我又没犯什么错,你下朝回来,来找我晦气做什么?”
沈严听到这话,怒道:“你还说没犯错?我且问你,你为何在妓院大打出手?”
沈仪无所谓道:“不就为了小娘子吗?去妓院还能为什么?”
沈严压着气,“那你知道同谁动手了?”
沈严提起这茬,沈仪更是来气,不仅不觉惭愧,反而大声道:“父亲,你是没看见赵同那个轻狂样?他当众便要同我动手,我哪里肯随他,一时气血上头,冲上前去打他。父亲,你看看我脸上的伤,就是他打出来的,我现在想想都来气。”
沈严道:“你同人在妓院动手,如今还好意思提起?今日早上,妓院的鸨母亲自到相府门口索要银两,我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沈仪不服气道:“父亲,你只顾着你的名声,一味地责怪我,却不去教训赵同那厮,你怎么帮着外人欺负自己儿子?”
沈严怒道:“我还要帮着你?你自己丢人就算了,别带累着相府的名声,我就当没你这个混账儿子!”
沈仪同样生怒,“你说我丢人,也是相府教养出来的,你日日忙着朝中大事,如何有时间管过我?我如今就算是混账,你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沈严气得脸上发白,着命人拿家法来,扬言要好生教训这个不孝子。
下人战战兢兢去拿家法出来,是根长长的鞭子,沈仪小时候领教过它的滋味,大约留下些阴影,先前仗着心中怒气同沈严顶嘴,如今看到鞭子,倒是真真切切觉得怕了,但他到底嘴上不肯承认。
沈严拿了鞭子,便往沈仪身上挥去,沈严怒极,鞭鞭不留情,三四鞭子下来,沈仪已经是皮开肉绽,哀声叫痛。
张氏听到沈仪派人传来口信,连忙带着丫鬟赶过来,赶到的时候见到如此场景,连忙上前拦住沈严的鞭子。
沈严正在怒气头上,挥开张氏,“你让开,我今日不好好教训他,他日,不知道这个混账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张氏从地上爬起,见到沈仪身上伤痕,心痛不已,连忙过去搂住他,硬生生受了沈严的鞭子,张氏妇人,身体向来柔弱,一鞭子下来,浑身颤抖不已,沈严发现打到张氏身上,又恼又气,手上握着鞭子。
“你起开,让我好好教训他!”
张氏泣道:“郎主当真要绝情至此?再打下去,他哪里还有命在?妾怀孕十月,好不容易将他生下来,从小疼着宠着,哪里遭过这份罪?郎主要打,便连我一起打吧。”
沈仪浑身发疼,只是胡乱叫着。
“娘,娘。”
沈仪是她幼子,虽然素来混账,但向来宠溺,如今听到他的声音,心中颇为心疼。
张氏道:“郎主,他犯了什么大错,郎主要如此打他?妾听闻,就是在妓院中看上名女郎,要将人赎回来,那赵同不肯,方才同他动起手来。郎主怎得不找赵同,反而来打他?”
沈严手掌颤抖,一把丢了鞭子,怒道:“都是你素日惯的他,现在王都所有人都知道了,说沈家三郎为红颜一掷千金,当真是涨脸面的事!”
张氏道:“郎主,三郎这个年纪,喜好女色是人之常情,现在哪家儿郎不在身边留着几名妇人伺候,三郎纵使事情闹得大,在旁人看来亦是合情合理之举,只是不想郎主回来,便冲着三郎发这么大的脾气。”
张氏牢牢护着沈仪,沈严见此,怒其不争,“你以为我在意他找女郎,我是气他在妓院大大出手,同赵同之辈赌气斗胜,如此混账久了,日后还有个什么作为?”
“他看看他大哥,日日在做什么?就不说大郎如何,就是谢氏所出的二郎,也比他强上许多!他好歹还是嫡子,让他念几年书,学问没学到什么,倒是学了一身的骄纵蛮横。他大哥不在,我素日少管他,二郎是个沉默性子,也就你还在他身边,不时时提点着他,让他努力上进,反而纵容他日日在外生事!”
张氏泣道:“是我没管教好他,素来想他年纪小,不必如他大哥那般辛苦,所以疼宠他多些,少了好多教诲。只是郎主,他是次子,苦修学问做什么用?妾只想着待他成人,给他娶妇生子,谋求个闲散官职,夫妇和乐,对于三郎,便也够了,郎主何必苛求他太过?”
沈严道:“我沈家儿郎,即使没什么出息,难道礼仪道德都不学了?你看看他三叔,不同样是次子,可是学问经史,哪样不通?修身齐德,名声远闻,谁人不敬重,可有如他一样,整日尽做些混账事情。你不好好教养他,反而拿出这番道理来,可知你平日里如何娇惯他,他这番性子,日后不知得罪多少人,到时候看你如何护他?”
张氏道:“妾自是无知,也不懂如何教养儿子,日后三郎成人,郎主若不护着他,妾能如何?”
沈严见她哭泣,心中烦闷,道:“他是我儿子,我岂能不护着他?就是我不在,大郎尚且能保他周全。”
张氏抹去眼泪,道:“正是此理,三郎虽不成器,但是当个富贵公子,此生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