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郑武掷地有声地先开了口。
郑观挑眉,反问到:“打?”
郑武想了想,换了个说辞:“收复。”
郑观疑叹,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问:“这湖州,早就归顺了陛下,怎么又叫收复,又要打了呢?”
郑泽装作按揉头部用手挡着脸低头憋笑,腹诽到父亲好一出阴阳怪气。
那边郑武继续说到:“蚌珠只有握在手里才是自己的,假借他人之手握着的,都是虚的。湖州牧江广不服父亲已久,与北边的乱臣何方又有些亲戚关系,既然如此,倒不如斩草除根。”
说罢起身行礼,请愿道:“若父亲决意要收复湖州,儿子愿身先士卒,为父亲披荆斩棘。”
郑观听了,满意地点头叫他坐下;“嗯——,子威勇猛,没辜负你这名字。子善,你呢?”
“收复是一定要收复的,只是,这江广未必愿意跟我们打。而我们如今也未必打得起。”郑泽道。
“哦?怎么讲?”郑观饶有兴趣得等着她说。
郑泽胸有成竹,缓缓道来:“首先,湖州富饶,湖州境内又鲜有战事,江广精心经营多年,兵强马壮粮草丰足,他不会想毁掉这份富饶,而我们才收复岭州,士劳兵疲,粮食也不够支撑我们这么快开战,这是不利于战;其次,江广虽然与父亲不和,但确实是陛下任命的湖州牧,于明面上大家都是自己人都效忠于陛下,若我们无故与自己人翻脸会使朝局、使依附我们的各州各郡不安,也会丢了我们的威信,这是不应开战;最后,正如子威所说,江广是何方的外甥,可他既然选择归顺陛下,那便是断了再去投靠他舅舅的后路,以何方的阎王脾气想来也不会收容一个叛徒,所以陛下是江广的救命稻草,他轻易不会开战的,这是不想战。”
“嗯!好!不错!能想得这么多,这么周全,有长进!”郑观对这个女儿的回答极为满意。
能得父亲赞赏,郑泽也很高兴,开心道:“多谢父亲赞赏。”
“看来上官川教你教得不错,我很放心。”郑观又道。
郑泽一听,心里蔫了大半,难得父亲夸自己,结果还被归为了上官川的功劳,虽然这是事实,可总觉得被泼了盆凉水。父亲面前又不能显露,只得答道:“上官川很尽心,女儿也学到了许多,惟愿为父亲分忧。”
郑观点点头,道:“军师们也是这么个意思,要战但不能轻易战,最好是要江广他们主动开战,你们有什么法子去撩撩他们?子向,你还没说呢。”
“我?父亲,我……我不懂这些啊……”郑建对此十分为难,他的才能全在诗词歌赋上,这军略实在不行。
郑观严肃道:“不懂就学!就想!子威、子善,你们也想想,有什么法子能让我们师出有名。”
他们三姐弟各自低着头绞尽脑汁,都未能想出什么应对之策。
郑泽看着手掌上因收割稻谷而留下的细痕,醍醐灌顶,问到:“父亲,按照规定,各州要向朝廷上缴税贡,不知以往湖州上缴的数目够不够啊?此次秋收不知他们要上缴多少?”
郑武与郑建也恍然大悟,郑观听此笑道:“湖州牧江广说,连年战乱,一会儿干旱一会儿洪水,这湖州的收成一直都不太好啊,但也拼了全力为朝廷上缴税赋,只是要比规定的少上一些。陛下也允了,让他以后慢慢补上。”
郑泽会意,这位陛下就是个三脚猫,对父亲言听计从的,能有什么主意,陛下的意思便是父亲的意思,父亲这是留了后路要坑江广呢,于是说到:“江大人太谦虚了,放眼南方湖州最为富庶,江夏之繁盛连京城都比不上,如今正好秋收,就请他先把这次秋收要上缴的赋税全都交齐全了,然后再把以前缺下的慢慢补回来。”
郑武也在一旁补充道:“赋税无非是金银粮食,就让他多交点粮食,最好再让他进贡良驹,我们缺什么就问他要什么。”
郑泽又道:“不过得慢慢来,一下要得太多伤了百姓不说,就怕他借题发挥倒成了‘朝廷剥削,造反有理’了。而且,对湖州最好能分而治之。”
郑建疑惑到:“可是,不曾听说湖州内有谁能与他分庭抗礼或是谁对他不服啊?”
郑泽摇头,对郑建解释到:“分化之策未必都是用在那些头目之上,我的意思是最好能让湖州百姓与江广离心离德,不能让江广抓着赋税做起兵的幌子,如此反倒成了他顺从民意体恤百姓了,最好能让百姓觉得他起兵完全是为了一己之私。”
郑武眼睛地滴溜溜转着,道:“父亲,我听闻江广之子颇有才能,江广十分看重他,何不召他进京为官,无事不得出京。”
言下之意已然明了,这是要扣他的儿子为质子。
“嗯,慢慢增收赋税,朝廷政令江广不敢不从,一时之间他也不会为了这么些钱粮与朝廷翻脸,可长此以往他必定记恨在心,若这时朝廷再用一封诏书招他的儿子入京,他忍无可忍必定不肯,违抗旨意便是造反,而且为了自己的儿子置湖州百姓于不顾,百姓们怕是也不会认他这个湖州牧了。”郑观说到。
郑武、郑泽齐声道:“父亲圣明。”
“子向,学会了吗,这便是‘徐徐图之’‘分而治之’,你跟你哥哥姐姐好好学。”郑观又指着郑建说到。
“是。”郑建只得委屈应下,这两个词他也不是不知道,可他哪知道要怎么用上啊。
“父亲,我觉得不仅要费心思对付江广,还要尽力拉拢湖州百姓。应该请人撰写陛下如何贤德圣明与江广如何自私残暴的文章在湖州内传播,免得湖州百姓只认得江广,都忘了这京城内还有陛下呢。”郑泽又补充到。
“嗯,是该让秘书省的家伙们好好夸一夸陛下,不仅要在湖州内传颂,吴州、岭州甚至是蜀州也要如此,好叫百姓们知道陛下如何贤明,爱民如子。”郑观说到,又对郑建说,“歌功颂德,你总会了吧。”
郑建如卸重担,道:“华美文章,儿最擅长,父亲放心,诗词歌赋什么都行,保管让世人传颂陛下之贤明。”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子善你先留下,过几日便是中秋,要好好商量一下你的生辰该怎么过。”郑观说到。
于是郑武与郑建先行告退,郑泽仍坐在位置上等父亲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