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说他不相信他啊,我就是听他说不会种田,只会捕鱼,我就…”赵大婶说着说着,情绪渐渐低落,声音也越来越小,小声嘀咕,“我就怕他也变成赵老三那样,那到时候子怡又得受苦。”
焦延寿听到赵大婶说起赵老三,心中也有些担忧,赵老三曾经就是靠一手精湛的捕鱼技术,赚了些钱,好不容易在丰李乡娶妻生子了,有了家庭,就需要稳定的收入,再也不能像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多捕少捕都是赚,好在赵老三拼命赚了些钱,买了十亩地,但是身子也落下了病根。
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他妻女双双患病,赵老三打算将地全都卖了,最后还是在乡亲们的资助和劝说下,给赵子怡留下了两亩地。
更不幸的他妻子还是没救到,只保住了女儿,家里只剩两亩地了,根本不够两人生活,赵老三又打算去捕鱼,可女儿没人照顾,而且光靠捕鱼那点收入,也不一定够两人生活,最后还是焦延寿帮忙,让赵老三白天去帮工,他女儿又乡亲们帮忙照看。
赵老三做了一个月工,觉得太麻烦乡亲们了,就和焦延寿商量,让焦延寿帮忙照顾赵子怡,他去萧家做一段时间长工,赚些钱来买地。结果才去几个月,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焦延寿转念一想,这个窦少君是在那场灾难中唯一活下来的,况且,自己观其面相,贵不可言,便坚定的说道:“老夫相信这个窦少君不一样,老夫愿意给他机会去试试,只是希望他以后能将子怡当成妹妹一样照顾。”
“既然焦老你都这么说了,我们也没什么能说的,只是这赵老三的地,再怎么也要等秋收之后才能给他。”
赵大婶不知道窦少君有什么不一样的,不就是人长得俊俏些吗,可在这乡下长得好看就能当饭吃吗?不会种田吃啥啊,也不知道为何会想把赵子怡交给他照顾。
赵大婶又想起自己的女儿,满心忧愁的说道:“焦老,你看,我们雪晴再不嫁人就要交五算了。你看这十里八乡也没有适合雪晴的……”
“老夫看这窦少君就不错,长得不错,又知恩图报。”焦延寿笑眯眯地说道。
“……”
窦少君回到屋子,找了些草绳和藤条,花了一个多时辰将赵老三装鱼的鱼篓,改造成后世那种地笼,扯了扯,感觉比较牢靠的。便起身看着釜里剩下的粟米粥,心想也不知道要在河边待好久,还是先吃个饭吧。
他在屋里找了一圈,好像…貌似…只能…用木燧引火,于是他非常从心的劝说自己:现在已经入夏了,这个粥还有点温温热,况且焦延寿那边还等着,何必浪费时间去生火呢,直接喝就完事了。
村子中心一座高大的院子门前,赵子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瞌睡嘻嘻的等待着窦少君的到来。赵子怡略微等得有些着急,不时站起身来张望,终于看到一个陌生少年驻足在院子前方。
少年目瞪口呆的打量着这座院子,赵子怡便知来人就是窦少君,于是一蹦一跳的走了过去,在窦少君眼前挥了挥手:“你就是窦大哥吧,你怎么才来,焦爷爷都等你好久了。”
“呃……”窦少君的目光被眼前挥舞的小手打断,低头便见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在自己眼前,“嗯,哦,你就是赵子怡吧,焦老丈在等我?那快带我去见他吧。”
窦少君被眼前这座夯土院子惊了个呆,这座院子在周围都是两三间土屋房子的衬托中,显得格外气派。就像贫民窟里,突然有这么一座独门独院的豪华别墅一样。
窦少君是真没想到,这个焦延寿居然是丰李乡的隐藏大佬,看这房子最差也是乡绅吧。看来自己……
“嗯,窦大哥跟我来,”赵子怡牵着窦少君的手绕到西面的侧门,从这里往内院走去,时不时的回头问窦少君。
“窦大哥,你真的也会捕鱼?”
“窦大哥,你要牛屎做什么呀?”
“窦大哥……”
窦少君一路被问了好几个问题,而且还是不怎么好回答的那种。还好这只是个二进的院子,路途不长,不然窦少君真招架不住赵子怡的。
穿过外院,他就见到焦延寿跪坐在正中间房子里,两个少年围在身边,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见窦少君进来,焦延寿便起身走出房间,两个小孩也跟在焦延寿身后,好奇的打量着窦少君,特别是他背上的地娄。
“这就是你说的简易工具?”焦延寿指着他背上的地娄问道。
窦少君将地娄从背上拿下来,交给焦延寿,不好意思的说:“嗯,我不会编竹子,就将赵三哥的装鱼的鱼篓修改成地笼了。”
焦延寿仔细的翻看后,说道:“嗯,是挺巧妙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有用?”
“有用,只要河里有鱼,就肯定有用。”窦少君拍着胸脯说道。
“你要牛屎做什么,那地龙我知道能做饵,可这牛屎?”
窦少君听到焦延寿的疑问,便解释:“牛屎也是当作诱饵的,这个牛屎特别能吸引鱼的。”
“哦!这个老夫倒从未听过,看来你真的对捕鱼确有一定的见解。”焦延寿看着窦少君,着急的说,“那我们快去河边试试,老夫现在对你这地笼颇有兴趣。”
窦少君见焦延寿对捕鱼这么有兴趣,为了能得到大佬的赏识,决定再拿出一个技术。“焦老丈有没有能挖坑的农具。”他问道。
“二娃,去把铲子拿上。”焦延寿不知道窦少君要挖坑做什么,也不多问,直接就让人去拿。
然后又转头问窦少君:“还需要什么,一并说了,准备好就走,老夫等不及想试试了。”
窦少君想了想,好像不缺什么了,就跟着焦延寿走了。
一行人带上东西出门,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不时有同村的村民擦肩而过,朝焦延寿露出笑容,焦延寿回笑,顺便给窦少君介绍介绍,一路上认识了不少人。
焦延寿给窦少君讲了一路乡里的事情,丰李乡其实是两个村庄,窦少君现在所在的也叫丰李村,村子不大,也就十六户人家,在官道靠河的一侧,之前有一百多户人家,前几年遭遇了旱灾和涝灾,大部分人都搬到官道另一侧了,现在这里就只剩下十几户人家了。
这条河至少有三丈宽,河流上游就是宜阳县,下游就是东山,河中少有渔民、商贾经过。
窦少君站在河边,牵着赵子怡的手,指挥着牛三马四再浅水滩上挖坑,垒陷阱。
焦延寿看到窦少君伤未痊愈,不能贸然下水,就让牛三马四帮他下水做陷阱,他只需再岸上动动嘴,牛三马四就认认真真的按照他说的去做,还什么都不能问,只管做。
窦少君刚开始觉得他这样动嘴指挥,让这两个比自己还小两三岁的孩子动手去做,是非常不好的,但没过多久,就感觉这样的太爽了,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焦延寿的安排了。
果然君子就应该动口不动手。
“牛三,你那个石头没有垒好,要围成一个斗状。”
“马四,你那个坑还要去找些树枝盖在上面。”
窦少君每指挥一次牛三马四,就回头对焦延寿解释一次:“焦老丈,你看这个石头围成这样的斗状,拿些鱼就会顺着游进来,这入口处一头大一头小,这鱼进来后就不容易出去了,这个陷阱就跟我做的地笼一样。”
焦延寿坐在在一旁的大石头上,笑眯眯的看着窦少君指挥那两个孩子,感觉这个挖的坑,确实跟窦少君做的那个地笼很像,不过跟山上那些猎户,用来捕猎的陷阱更像一些,不禁在心中惊叹:这个窦少君果然是个心思巧妙的人。
“不知你又是如何知道牛屎能当诱饵的呢?”
窦少君早就想好了说辞,只等焦延寿问起,他不慌不忙的回答:“这个是一个巧合,我曾经帮某一个主家牧牛,见到水中的鱼经常去围食牛屎,当时也就觉得好奇,没有多想,只是觉好奇。”
窦少君调整一下情绪,摆出一幅情绪低落的样子说道:“今天早上听到发生了这样的巨变,我总的想办法活下去吧。
我就仔细想办法,不仅想要活下去,还想报答老丈的收留之恩,突然看到赵三哥屋里的那副赶缯,豁然贯通,一下子就想起这些法子。
其实我也没多大的把握,但是我现在一无所有,只要有好的法子都想去试试,所以我才那么着急的找老丈您。”
焦延寿见窦少君像犯错了孩子一样低着头,也知道这个苦命的孩子也不容易,便给他鼓励他:“老夫虽然也没见过这样捕鱼的,但仔细一想也是有几分道理的,你这法子就是如同那些猎户做陷阱一样,只不过你是猎鱼罢了。老夫相信明天会有鱼吃的。”
“就是,我也相信窦大哥,焦爷爷以前说阿翁能捕到鱼,阿翁就在这条河里捕了好多鱼给我吃,我相信窦大哥也一定能行的。”赵子怡摇了摇窦少君的手,小脸露出坚定的表情,对着窦少君说道。
窦少君当然是有信心能捕到鱼的,没看到牛三在河里捡石头的时候,一搬开一块大石头,就有鱼蟹到处跑吗?
这样说只是想烘托气氛,突显他的不容易。果然焦延寿听了看自己的延寿都不一样了,何况连赵子怡都鼓励他,听着这些话,窦少君心里还是暖暖的。好像在这里生活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