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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穿着病号服，即将在明天迎来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手术。

我坐在他的小床旁边，翻开他的小人书，给他讲故事。

久久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妈妈，你知道吗？我其实好开心的呢。”

我笑着看他，问：“为什么呢？”

久久开心地将眼睛眯成一条线：“因为，我的小脚脚，没有穿外套啦！”

我往后一看，果然，他又偷偷把袜子给脱了。

这些天照顾他以来，穿袜子这件事，就是和久久之间进行的最长时间的博弈。

我假装嘟嘴生气：“久久又不乖了，要把袜子穿上啊。”

伸手在被窝里掏袜子，果然又不知道被这小家伙藏到哪里去了。

久久从埋着头的被窝里发出“咯咯”的笑。

护士小姐姐进来，“噔噔噔”地轻轻敲了敲门。

“24床的家属，麻烦您拿一下药。”

我看了眼在床上笑得欢实的久久：“护士，那个，小朋友一个人在这里没有问题吗？”

护士小姐姐点点头：“没关系的，拿药只需要一会会儿，这是单人病房，外头都有专门的护工看守的。”

我拍了怕久久的脑袋：“鸵鸟出洞。”

久久这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大眼睛看着我笑。

我：“妈妈去帮你取药，你乖乖的一个人在床上，哪里也别跑。妈妈一会儿就回来。”

久久有点不开心。

我摸了摸他的头：“爸爸在楼下可是帮久久买了你最爱吃的冰淇淋蛋糕哦，你要是乖乖的，那今天就奖励你吃两口。”

我伸出小拇指，要跟他拉钩：“怎么样？”

久久的笑容立刻冲上眉梢：“真的？！拉钩！”

护士小姐姐在门口催促：“很快的，您就放心吧。”

跟着护士小姐姐一路走，到了药房，很快找出了需要的药。

我正准备接过药品，她却突然开始打起了电话。

一阵沟通之后，她放下电话，对我一脸抱歉的笑。

“非常不好意思，我马上要去急诊室接收病人，那边人手忙不过来了。可是您儿子隔壁那个病房的病人没有家属陪同，药还没取……”

我：“没关系，你给我，我拿给他就行。”

护士小姐姐赶紧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包，一边道谢一边往我手里塞。

“那就麻烦你了，那位病人需要吃的药，放在了最上头，已经标注了应该按照什么顺序吃，吃多大剂量，辛苦你一定要按时给他喂下去哇！”

“欸……欸……那个我，不知道……”

我话还没说完，那小姐姐就扶着自己的护士帽飞也似的跑出去了。

没办法，我只能抽空出一只手，把久久的药也带上。

回了病房楼层，大包小包的一堆，干脆一拐，直接先进了隔壁的那家病房。

我胸前一大堆药，完全遮挡住了视线。

只能有礼貌地敲敲门，推门进去。

我：“您好，我是24号床的家属，护士让我帮您把药给拿过来了，您说，我这……给您放哪儿合适呢？”

费了老大的劲儿，折腾上来，竟然没有人回答我。

我捧着个“大炸弹”，慢慢侧过身去一看。

那床上明明还睡着个人。

嘿这人还真是……有毛病啊，我好心给他拿药，好家伙，理都不带理我的。

我：“您好，护士小姐让我敦促您吃药，那个，您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就先……”

那人伸了个手指头，往床头柜上一戳：“热水在那儿。”

……

我去，这人还真是不客气啊。

没办法，答应了人家护士小姐姐的，硬着头皮也得干完。

我把那一大堆药，全都整理出来，放在了陪护床上，一一摊开，看药名，查备注。

咦，奇怪，怎么没有找到护士小姐姐说的什么按顺序吃的纸条呢？

我一转头，那床上的病人，立刻一个飞转，背对着我侧躺。

“不好意思啊，我还是没有搞清楚您吃药的顺序，护士小姐说搁了张条，但我没有找到，要不您还是等护士回来之后，再吃吧。我就先……”

病人：“药不按时吃，我会死。你就忍心看我死吗？”

我勒个去，这个病人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缠呢，一言不合竟然还站在道德至高点来谴责我了。

没有办法，我只能闷闷压了口气，继续转身在药堆里翻找。

等会儿，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呢？

我立刻起身，绕了个圈，想看看那家伙的正脸。

却被他打了一个哈欠，转到了另一侧。

我当然不依不饶，继续绕圈，又被他躲避似的转了回去。

我：“我们，是不是认识？是我朋友？”

病人：“相逢即是朋友，你说是就是吧。”

我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眼皮翻出了个“无语”。

“欸，华宇生，你干嘛呢？”

病人突然一怔，呆愣在了床上，一动不动。

我趁机转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你干嘛呢，华宇生？”

华宇生下意识将脑袋一捂，又装出一副惊讶模样：“啊，是你啊，我以为是……”

我：“你以为什么啊你以为，都看到我进来给你送药了，你还在那儿装睡。”

华宇生慢慢从床上靠起来：“那，我是病人，我没有力气啊，睡着舒服一点。”

我大力地把看护床上的药品堆往旁边一推，一屁股坐上去：“说吧，怎么回事儿？得了什么病？”

华宇生看了眼我，低着头：“医生说我，脑子里头可能有东西。”

我惊了，有点紧张：“那……怎么办？脑子里头有东西？瘤吗？还是……”

心里突然涌上一堆有的没的吓到要死的坏结果，开始在心里为华宇生揪了心。

华宇生撑着头，看我满脸的紧张，突然爆发出一阵笑。

我看智障一般望着他，突然反应过来，这家伙特么就是，在逗我玩呢！

于是冲上去往他脑袋上重重一敲，开始在他头发上疯狂乱搓。

“你脑子里长东西了吗？我看完全没有啊！就算长了也是屎吧啊喂！”

华宇生不停地求饶，然后疯狂表明身份：“我是病人，我是病人！救命啊！”

护士小姐姐闻声冲进来，看到我和病床上的华宇生正乱斗当中，无语地给了个“打扰”，便挪着小碎步先走了。

我放了手，华宇生也松开了一直防卫着的双臂。

“那护士姐姐也是你的拖吧？”我看了眼华宇生，没好气地问。

“没有啊，不是我干的。”华宇生连连摆手。

“真的？”我瞪了眼华宇生。

“是小米巴找的，”华宇生渐渐低下脑袋，“演技不行。”

我无奈摇摇头，突然“噗嗤”一笑，越想越觉得好笑，干脆连接着笑出了声。

华宇生也跟着笑起来。

整个房间，充斥着快乐的氛围。

“妈妈，你回来啦！”久久光着脚丫，兴奋地蹦蹦跳跳进了华宇生的病房。

我赶紧把久久从地上抱起来，心疼地责备他。

“怎么光着脚就跑下来了呢？会着凉的知道吗？赶紧的，咱们回房间去。”

抱着久久，把他的脚戳放进我的衣服里头，准备回房。

华宇生突然在这个时候叫唤起来：“王球球！”

我回头：“怎么了？”

华宇生眼神闪躲，小声地轻轻囫囵了一句话。

我：“说的啥？没听清。”

我知道华宇生是想拖延时间，但久久不能拖，小孩子要真着凉发了烧，明天的手术可就得往后延了。

于是抱着久久继续往前走。

华宇生：“喂！王球球！”

我再次停下：“有话赶紧说，我要带久久回房了。”

华宇生气得嘟了下嘴：“我不管，我要吃药。我也病了，我也需要人照顾。我还渴，想喝水。”

……

久久轻轻趴在我肩膀上，晃了晃他的小脚丫。

“妈妈，妈妈，要不，让我去他床上陪他一起玩儿吧。”

华宇生翻了个白眼：“欸欸欸，我可不要啊，我嫌你挤。”

久久：“没关系的，我的小脚丫很小很小的，不会占用你太多位置。这样妈妈就能给我们俩一起讲故事了。”

看看，这样一对比，久久简直是小天使。

我抱着久久，回过了身。

“要么，我抱着久久回病床，喝水吃药你自理，我顶多帮你叫个助理，要么，让久久跟你一起睡，你们俩我都能兼顾。”

华宇生不做声，看来还在做思想斗争。

“算了，省得我再多操一份心。”把久久往上再一堆，免得他滑落。

转身准备回房。

“都给我站住！”华宇生把自己病床的被子一掀，“扔进来吧，只准睡我对面，我不习惯挨着人睡。”

我笑一笑，立马把欢脱地摇晃着小脚的久久往华宇生床上放。

久久依旧“咯咯”地欢笑着，倒是华宇生，老是皱着一脸眉头的样子。

给他倒了多少杯水，都还是压不下去的倒八字。

“小鸭子，找到了他的爸爸妈妈，最后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我关上故事书，拿下来一看，病床的一头一尾，两个家伙睡得喷喷香。

连睡觉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华宇生的半只脚，裸露在外头，也是光秃秃的，没穿袜子。

我赶紧把被子往他身上再掖掖，免得和久久一样，容易着凉。

这一扯，不小心拉多了，久久的脚也挣扎着逃出了小被窝。

我侧过身子一看，才突然发现。

原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华宇生把自己的一双袜子，偷偷摸摸套在了久久的脚上。

大了n码的袜子，把久久的小脚丫包裹的严严实实，再也不用担心小家伙因为调皮着凉。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场景的时候，心里突然觉得一暖。

整个病房里充斥着安逸的睡眠。

这安静，被突然的电话铃声打破，我几乎是一个激灵起身，赶紧往病房外头跑。

生怕惊醒了里头安眠的两位神兽。

三儿哥哥：“我临时有点事儿，可能需要出去一趟，久久的住院费已经缴纳过了。下午还有一项检查，结束了基本上就能好好休息，辛苦你陪护一下。”

我压低着嗓子：“没事儿，现在都在睡着了，你忙。”

说完就赶忙抓紧时间挂了，脑袋伸了半颗回去，顺带看看里头两位有没有被吵醒。

还好，呼吸声此起彼伏，均匀。

我再醒来时，是被护士姐姐拍醒的，抬头的时候看到华宇生早已瞪圆了眼睛看着我。

护士小姐姐：“你男朋友对你真好，你趴他身上睡着了，他都没舍得动一下，生怕弄醒你。”

我一脸尴尬：“护士小姐，你误会了。他不是……”

护士小姐姐：“快准备准备吧，小朋友下午的体检要开始了。”

想着再解释也是白费力气，干脆直接忽视算了。

我轻轻拍了拍久久：“小可爱，该醒了哦，要去戴手表玩咯。”

久久翻了个身，睁了眼睛又立马闭上。

被我一下看透，这家伙又想装难受不肯好好检查。这招已经使了很多回了。

在我这，没用！

我：“再不起来，等会让护士小姐姐给你扎针了哦！”

护士小姐姐在一旁，用垫纸板捂住嘴巴笑。

是华宇生先反应过来，眉头一皱：“等会儿，球球你快过来，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发热了呢？”

发热？！

我突然一下慌了神，赶紧过去，护士小姐姐也赶紧从兜里掏出一根体温计，往小朋友耳朵里一放。

385？！

不好，真发烧了。

护士小姐姐先冲到了门口，帮我们拉着门：“快点！先把他转移到自己床位，快！”

还没等我准备抱上久久，华宇生便迅速从床上起身，抱着久久往隔壁房里放。

很快，护士、医生都慢慢聚集过来，围在床边观察他身体情况。

医生最终摇摇头：“看来，明天的手术不能再进行了。先让他把烧退下来。家属呢？家属在吗？”

我举手冲出去：“在呢在呢，我在。”

医生：“今天的情况尤为重要，护士会每隔1小时进来量烧一次，他的身体，发烧对他来说一定很难受，尤其年纪比较小，注意安抚情绪。”

我点点头，所有的不安和担心都写在脸上。

华宇生伸手搂住我的肩，紧了紧：“放心放心，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我低头一看，他的光脚丫，还露在外头，脚趾冻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