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二一如来时一样昂首挺胸的离开了抖擞楼,他被颗尘以一种近乎高调的方式带了回去,当着那三位鬼武的面讲出了她成为器獗时的试炼任务。
布岩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思考乙二说的那些话,怒火中烧的山雨拍案而起,但在魔族这种等级制度森严的金字塔下,他也只能将怒火都发在这张桌子上,除非他敢用性命向颗尘发起挑战,可是他没有那个勇气,所以他口中的尊严和骨气在一名真正的器獗面前一文不值,颗尘甚至没有太多的表态,她只是笑了一下,讲了一下自己当初的试炼内容,便无人敢再多说一句,仅此而已。
颗尘带着乙二和她的手下走后,抖擞楼二层顿时变得死气沉沉,直到涅鸢魔将府上的一名啼骑侍卫来找某字,才打破了这里压抑的气氛,某字被涅鸢紧急召回了府中议事,从那么侍卫的口气中可以看得出似乎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景色秀美的魔将府上,某字深入后院,径自走入了一间犄角旮旯的偏房内,这间屋里住的并不是魔将的某位爱妾,而是涅鸢魔将本人,得益于他的独特习惯,这间不起眼的房间也变得独特起来,而那间本该是他寝居之所的主卧,则成了他用来收藏珍品和会谈贵客的地方,今晨他便在那里与布岩和山雨进行了一场毫无结果的长谈,之后就回了这间小屋睡回笼觉。
只有与心腹们商议要事的时候,他才会让人来这里,没有别的,就是觉得心里安全。某字身为第一号心腹,自然是很清楚涅鸢的那些习惯,于是进门之后,便很自觉的又将门反锁上,因为他知道不会有人再来,锁门也是必要的事情之一。
这间屋子很小,摆不下太多的家具,一张床,一套桌椅,一把面盆架,一双名贵的皮皂靴,还有一个正窝在床上裹着被子的魔将。
涅鸢魔将正值壮年,长相极为英俊,却是满头白灰色的头发,但是一双瞳色也与发色一个样,就说明了这是天生的,不是布岩那种刻意显示出来的年老衰败。
被这双灰色眼眸注视过的人,总会觉得这双眼里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看待一切都非常的冷淡,有时空洞有时又极具吸引力,随时都可能会将某个生命纳入其中。
窝在床上的涅鸢见某字反手将门锁上,赞赏似的点了点头,随后又黑起脸来说道。
“田大死了,金歌的人下的手,除了你没有人知道他是我的人,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让他去办一件小事,可怎么就惹到了金歌的头上?田大是我尚未成就魔将之前就追随于我的老人,虽然是个废人,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为我办事,我与人族的那条线一直都是他在维系,现在人突然死了,后面的事该如何处理?决计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与人族的联系。”
某字还是一副无关紧要的笑脸,站在床前恭敬说道:“主公还请放宽了心,田大是不会将他背后是您这件事说出去的,他虽然是个浑人,但对您那绝对是忠心耿耿,可以肝脑涂地,更何况前些日子田大患上了一种口不能言的怪病,您不是还给他请了名医,这您都不记得了吗?”
裹在被子里的涅鸢忽然想起了这件不经意的小事,点头说道:“是了,是了,我听说那名医也是束手无策,暂时没有治疗的方法,只能让他先养养身子,看看有没有可能自愈。”
某字继续说道:“所以您就放心好了,在做这件事之前,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至于人族那条线,田大往常也只是出出面而已,联络的方式一直都在我们这里,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是有求必应,现在也该是用上他们的时候了,只需此间事了,助您成就大业,便立马切断与他们的一切关系,彻底扫平后顾之忧。”
涅鸢一边点头又一脸悲恸的说道:“我一直将田大视为左膀右臂,亲近之人,这么一件小事就令他白白丢了性命,多年的培养也付之东流,我心痛啊。”
某字注视了他片刻后才道:“主公放心,别的布置我不敢保证,田大绝不会白死,他的死能为您埋下今后的必胜契机,这个局我会负责到底,还请保重千金之躯,不要过度悲伤。”
涅鸢闻之,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紧接着一把抛开了被子,露出铜浇铁铸的强壮身躯,双脚落入地上的皂靴中,正式起了床,越过某字打开了房门,面朝门外深深一吸,周遭空气便随之迅速流动了起来,整座庭院微微震颤,那只栖于屋檐最高处的珍奇发出怪异的鸣叫,整座魔将府都因涅鸢的醒来而醒了。
“嗯,不错,念的叫声真是百听不厌,虽然是没有收获的一日,可也不是无趣的一日,我晚上还有约,不在府里,其他的事情你看着办吧,毕竟你才是我的左膀右臂嘛。”
涅鸢说完踏步离去,留下某字一人,过了很长时间后,某字才从这间房里走了出来,将房门锁好,那种自信又给人以信服的笑容终于从他的脸上褪去,某字紧扣门锁,默默叹道。
“哎……你总是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真担心自己呐。”
傲国作为魔族的前线,一直都不算是一个繁荣富饶的魔国,去来城因为是王城的地位原因,才被粉饰成一个荣华富贵的汇聚之地,可一旦战事开启,所有虚假的奢靡都会一触即碎,所以那些家底深厚的大人物们都喜欢把家产安置在安逸的后方,就算那里并不他们的家乡。
只不过目前的形势有些不一样了,魔族因为自身内部的问题,暂时不会与人族轻启战端,傲国最紧要的问题是解决魔冕之位的空悬,于是在各方势力的操纵下,无以数计的海量资源疯狂灌注到了这座城内,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便让这座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繁华之地,盛极一时。
一年多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也足以发生许多,乙二在这座城里终于有了自己的位置,默默站在颗尘的身侧,觉得自己愈发有了分量,曾经不敢想的事情接连发生,生命不再轻如鸿毛,而是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来到去来城一年多的时间里,乙二懂得了进退,也知道了适时低头,却不是盲目而为,他只有在为两个人做事的时候会这样,一个是颗尘,一个是泫芳。
在那日得知了颗尘的器獗试炼内容后,他终于不再去想要挑战什么更高的试炼,于是在颗尘的运作之下,布岩和山雨松了口,乙二也低了头,定了职,他以一名鬼武的身份站在颗尘的身后,稳固在一个随时移动的位置。
这座城开始变得不再安宁,各方势力角逐于此,一天比一天活跃,形势越发的紧张起来,大家摊牌的日子已经临近,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揭幕的人,而那个揭幕的人,却并不知晓,他只关心眼前的人与身后的人,他只想要守护他现在的位置,以及在他一年多的时间里得到的一切,强调他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乙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