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水晶玻璃墙，凤兮长安已经依稀看到了他的身影。

离得这么近，并驾齐驱似的。他还欠他一个解释，另外，还有沙漠星空未尽的话题。

诚如他的预判，南宫司卿走了进来。

“外面这么冷啊。”凤兮长安已经开了一瓶酒，放在一旁醒着，看到南宫司卿之后就给他倒了半杯，“这里可真不错，接近五千尺了。怎么想起带我来这里，等了这么久也就来了一趟车。”

南宫司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还没来得及穿上的外套随手搁在一旁，“祖地对接，难免想得多一点。他们觉得这个路段刚好是在外围的环里，越往后面封路时限越长。”

他环视了一下，不远处的木头书柜上全都是水晶唱片，吧台却离得远。

而他对酒的鉴赏谈不上好。

酒，会让人沉溺往事不可自拔。就像青青，返祖千年前的蔷薇公主，更加绝望的神的诅咒深渊。

两相对照，他也不知，她的选择。南宫司卿抿了口酒。

这样的地方，返祖蝶变后，他便绝少涉足，只看外观似乎大多是难得的好酒收藏。

这里每一次来都有变化。音乐是一些舒缓的情歌或重金属，据说，也像了她。

也就是说，她现在作画的色彩集中冷色调，养很多的绿色植物，沉淀数个世纪或者更早时候的主打流行色，像是回到了某个经年的经典电影小说桥段里。

文艺得时空缤纷错乱。作为一只猫，脑容量其实有限，负担太重对它并不好，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因为一些故事便发生在这里。”南宫司卿身体放松地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目光悠远地看着吧台。

色调幽蓝如海，灯如繁星。

就像他送她的十四岁生日礼物——一个镯子。她总戴着它，用来遮住一些伤口。

睡觉也没有摘下，所以，她带走了它。

她独居的住所空旷寂寞，每一夜抬头都可看见满天星辰在深蓝如海的天空一闪一闪，就像亘古以来的某种神的缄默秩序。

学生时代的南宫司卿也居住在那里。神的家族也相信，祖宗走出神的乐土的古老星路，成年之前应该多去走走。

也是这么认识的她。

但神的赐予，都是有代价的。一不小心，就出不来，深陷人生终极的哲学命题的深渊。就像是：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银河自神的乐游原的东边贯穿西边，每一颗星都有着各自的距离与尺度，恍若神的经纬。

学生时代的南宫司卿也文艺过，遭女生待见，总得是一方风云人物。

一位打扮得也像是电影里酒会上最常出现的侍应生端上来几个盘盏，白衬衣黑马甲金色袖扣，主打的居然是蛋羹和白米粥。

旁边还有几张青青手抄的菜谱。

最后一张的随手白描，画的是谁，身体不协调的卖萌似的。

眼睛里当真有星辰闪耀，这么孩子气。

侍应生放下盘盏，鞠了个躬，然后对南宫司卿说了句：“请随时吩咐。”

南宫司卿看一眼，喧宾夺主的配菜。一盘是鲑鱼做成的小卷，外裹着一层黄油酥皮，一点紫菜碎的点缀，一份烧腊拼盘。

他放下手中的菜谱，她现在还只会做这些。南宫司卿有些同情地看了凤兮长安一眼，那天生日胃疼，她好像就做了蛋羹和白米粥。

而他居然觉得她手艺还过得去。

凤兮长安自然不会说，她只会煮饭，煮粥，煮鸡蛋，种花吃素似的清水白灼。

他吃不惯，她也从没有留他吃过饭，不过偶尔也会出去一起吃个饭。

“那一定是个有些悲伤的故事。”凤兮长安想到了，王蛇诅咒开始的地方。

这就是他给出的解释。他垂眼，形同默哀似的一刻缄默。

据说，来这里收敛时，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年，挖出累累白骨，甚至还有一截完整的断掌。神的水晶温柔包裹着，断口依稀还在滴血，如同深渊的神睁眼。

流光追溯，悲剧发生时的惨烈，以及因此而来的这里的神的禁区。

神的缄默和神的不偏不倚，也是神的界。

“是呀，星路修到这里的时候，能收敛的都收敛了。可他们突然意识到了，不对，那些尸骨不过百余年，多得有些吓人。”南宫司卿说，“原来这里是神的葬地，注定神的白骨相拥同眠的地方。只能绕行。”

凤兮长安知道，所谓葬地，就是神的水晶所引起的深渊磁场异常的地方。可视作天然的天空与深渊相融合的地方，神的一线天。

狐死首丘之地。据说，总有近神的活物，鸟兽乃至虫子莫名死在这里，很多。

孤阴不长，孤阳不生。地之界，原就寸草难生，就像神的乐游原和神的星空原的界。就算忘川河干涸了，彼岸花也只开在原来的岸边。

说是曾经山洪，河水倒灌来了这里，而下面是神的深渊。凤兮长安也知深渊护短，因此被埋葬的那一支王蛇。

大概也没想到，会因此导致界河干涸，欲盖弥彰。那时深渊和天空正在商量融合的事宜，所以，凤兮长安也只是在神的家族的地理类古书上见过寥寥数语。

然后，听南宫司卿接着说，“后来，能用的地方都用上了，等到一百年前重修神的专属星路的时候，就再也绕不开了。”

凤兮长安很捧场地微笑，注意到他无奈时候的眼神，和青青有几分像。

而那时他们有些接近的血缘其实在神的家族内部引起过争论，又因家族的蛇而搁置。

后来的神的退婚，这也是给出的原因之一吧。

南宫司卿的目光越过酒瓶，看向他递过来的一副神的牌，“你这是——”

“给你的。”凤兮长安亮出另一只手里的一张神的契约猫牌给他看，“生日快乐。正式的领养契约书，剩下的就得麻烦你了。”

“这么快。”南宫司卿收下，看身边的人清点神的契约牌，“有什么发现没？”

“当年追查到这里，收敛过一次，最后只能是查无此人。”凤兮长安说，“后来，就盯上了这里似的，都从这里过。这里应该有深渊鬼眼吧。”

南宫司卿点点头，“碰巧撞上了，他们觉得有这个必要，还在等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