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有人来了。

做贼心虚的南宫司卿三人拉上面罩，催动悬崖上的神的星锁的牌，飞也似向上而去。

“像了一飞冲天的鹰，只留下一个矫健如夜的身影。”这是蛇的家族给出说明的原话。

当然，这只是其中节选。他们要凸显的是这样的一身装扮，分明是有备而来。

是故意的。

而彼时一无所知的南宫司卿，从神的专属星路先行带着她离去，也有亲卫跟随。

更多的，却是将那一方区域封锁。

等着家族来人。

南宫司卿还是了解了一下，蛇的家族上报拦截，却不敢过界去追，追去其他家族的神的钱的地盘。

有理也说不清。

为这事，以前这里没少闹过。

神的钱除了明面的界，自家也难免要在界上留下追踪印记，过了钱的界，是这里犯忌讳的事。

自是一无所获。

但蛇的家族似乎疑心上了神殿，在深渊家族会议上提出，可以判定为是对西深渊家族的挑衅行为。而南宫司卿看着将这些圈出来的父亲一眼。

不出意料的，这件事交到了他手上。

而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自葬星谷带回来的少女，真的是七天前就已经被确认死亡的青青。

南宫司卿推开门走了进去，迎面而来的窗外的风将身上沐浴后的水汽吹散开去。

近了。

她的睫毛很长，皮肤也奇异地混合着水晶般的透明蓝和苍白，像了一株缺了水的白牡丹。

轻得近乎不堪折的脆弱。

昏迷中仍如坠梦魇般挣扎着醒不过来，是因为她蝶变被迫中断的反噬么。

还是因为这屋子里焚的香。

门窗关起来，屋子里静静地点着蝴蝶香，蔷薇蛊牌催生化蝶而来的蝴蝶香。

蝴蝶一梦，蹁跹千年。这一次，只要这十八年就好。南宫司卿还是有一刻好奇。

她的梦里会有他吧。

在她父母悲剧之后，属于这里神的都被抹去，只留下他们替她伪造的一段不相干的过去。

替换这一时期全部的记忆，或者说，在她这一段记忆中种下虚假景象以隐藏真相。

在那以后，她就只是凡人青青。

与神无关的，却不受影响。所以，在遇到他的十岁之前的事情，她不应该遗忘。他们推断这属于一种变态蝶变，近神。

真正的脱胎换骨。模样就不必说，她现在的血脉就已经转了，蛇的家族也不能再锁定。

所以，他们请蛇祖宗睁眼也没有用。

自水晶坟冢而出的她，蛇的家族留下的蛇毒不知所踪，深渊家族留下的印记只剩神的裁决，重新浮现，如一星萤火微微。

黯淡了不少。

更像是某种未知的磨灭。

他们推断，召唤他的正是比翼蝶，感应到了他的靠近，死前最后一刻比翼双飞的召唤如同预警。现在它们一起如雪消融，不可逆。

神的裁决注定也要消散。

就像他离得这么近，也没有任何天空禁制浮现，将他屏蔽在她视线之外。

这就是明证。

他们说，“如果她愿意的话，完成蝶变出来应该能赶上她自己的葬礼，前提是她还记得。可能是我们见识少，从没有见过这一种。但她的蝶变很彻底，遗忘也很彻底，她甚至忘了自己曾经是谁。就是皮囊还没来得及换，因为磨灭的缘故？”

南宫司卿也有一刻的无言。

他们说，“蝶变，原本并不是我们熟悉的方式，所以做不到完全彻底的蝶变。我们的神是天空的凤凰，仙鹤，或者深渊的龙，麒麟，我们应该破壳而出。也许，是某位祖宗的隔代大遗传，她和我们不同，和这里已知的神都不同。”

也就是说，就算是他，若非因缘际会，也寻不到成功蝶变后判若两人的她。

不知是否被迫中断蝶变的缘故，或者是一种未知而神奇的古老蜕变，她看上去仍然像是个凡人少女的模样。

但他们说她好了，至少不会再因身体的缘故而崩溃。

神的天府没有修补的迹象，可她的命却奇迹般地续上了。家族医生很肯定地说，“她，不会死了。”

顿了顿，又道，“三年，神的书院也不可能误诊，那是事故。之前，我们也是一样的结论。当然，最好拿他们的诊断来比对一下。”

浴火，西秦的神投影的少女，她必然是身负这样的涅槃奇迹。

南宫司卿伸手轻抚她的眉峰，用大拇指，小心翼翼，她的脸庞精致脆弱一如神的水晶花。

“别怕。”他还是察觉了，她好像是在装睡。刚刚醒了过来。

良久。

她终于，仰起脸，让他看清那一双如深渊般的黑色的眼，空洞却有着星路上烛火般的亮。

就像神的钱在燃烧似的。

醒过来的她两眼痴痴地瞅着桌上的那株白色蔷薇，露出羔羊般柔顺的催眠神情。

而非他。

而他原也以为他的那些杀手锏对她一点效果没有，因为深渊屏蔽。这么一看，却又不像。

下一刻，蔷薇如昙花凋零，花瓣憔悴落了一地。

宛若谁的一声叹息。

而她如枯萎中的白牡丹，离开枝头，他伸出手，于是她倒在他怀里。

南宫司卿拥着她，再也不想放开似的。他承认他今晚又喝了酒。

避不开。

消息都很灵通，但爱神蔷薇现在不在这里，来的女孩子都很好看。

而他还在想着青青的事情。

谁能想得到呢。她居然躲在葬星谷的腹地水晶冢迷谷之中，深渊屏蔽如海底，而他们以为她葬身神的乐游原上的深渊深处。

南辕北辙。但他们坚持说：“她根本没有去过那里，她不知道，天空的曙光女神不可能知道。那时深渊和天空融合也到不了这个信任程度。”

蛇的家族也证实：“蔷薇公主不可能知道，谁会跟她说这个。未经授权根本过不去。”

可，千年前的蔷薇公主也不知道。

南宫司卿知道，她的家族就是蛇的家族。他动用神的西京城的主神权限查阅了相关资料。

她是死在神的乐游原的深渊深处，曾出现大片的蔷薇水晶。他们也去那里找了青青。

最后，在水晶谷发现了新生的蔷薇水晶。

这种水晶以前也曾数次被发现过。因为家族的蛇总是独自死在深渊深处，垂死的挣扎极易引发火灾乃至爆炸，也是不想被人找到吧。

他们据此推断她葬身水晶谷。就是蛇的家族最后确认的吧。

他们凑巧也在那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