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一封家书
第二天清晨,提奥穿好外套,下楼准备上班。
他刚走出公寓大门,就看到邮差骑着单车来送信。
“提奥!提奥?梵高!有你的信,荷兰寄来的!”
邮差是一位年轻小伙子,他叫住提奥,然后把自行车停在路边,从车后座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封信。
提奥接过信,谢过邮差,转身上楼。
“文森特,你快醒醒呀,家里来信了!”
提奥一边叫醒文森特,一边把信封撕开,在床边坐下。
文森特揉揉眼睛,顶着杂乱的头发,从被窝里爬起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父亲的来信非常短,只写了半页纸。
文森特迫切的想知道信的内容。
“信里写了些什么?快念给我听!”
……
“提奥,你好!
关于文森特被伦敦分店辞退的事,我和你妈妈早已知道了,这已经是他搞砸的第三份工作了。
他居然不打声招呼,就跑去巴黎找你,我和你妈妈非常生气。
他都这么大了,还如此贪玩。
我们不允许他在巴黎上美术学院,哪怕是你出钱也不行。
我们给他两个选择:我在伦敦的一所私立中学帮他谋了份差事,当一名生活老师,他要么去上班,要么立刻回荷兰。
文森特必须尽快作出决定,他要想办法养活他自己……”
……
提奥一字一句的念着,他大概知道为什么提起父母,文森特总是那么诚惶诚恐。
原来,他的父母对待子女是如此的强势。
“唉!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不会同意。”
文森特长叹一口气,“咣当”一下倒在床上,用被子把头蒙住。
“信里还说:你们的沃斯姨妈癫痫发作,上周去世了,已经举办过葬礼……”
提奥接着往下念。
文森特“腾”地一下又坐起来。
“什么?沃斯姨妈去世了?”
文森特一脸错愕,呆呆的坐在床上。
提奥抬起手,晃晃信纸,“是的,信上是这么说的!”
其实提奥也不知道这个沃斯姨妈是谁。
“为什么这么突然?提奥,你还记得吗?去年的夏天,咱们去阿姆斯特丹看望她的时候,她还生龙活虎的在院子里挖土豆呢!”
文森特难以置信,不停地摇着头。
“沃斯姨妈去世了,凯丽表姐该怎么办?”文森特自言自语。
“凯丽表姐是谁?”提奥从没听过这个人。
“沃斯姨妈的女儿啊!你忘了吗?去年夏天我们在阿姆斯特丹见过的,那时她丈夫刚去世,她回了娘家,和沃斯姨妈住在一起……”
“哦!是个寡妇啊!”
“别寡妇寡妇的,那么难听!凯丽表姐很可怜的,她一个人,还带着个女儿,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文森特感叹。
“我们的沃斯姨妈有癫痫吗?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提奥问。
“听妈妈说,几年前,沃斯姨妈就曾经发病,医生来看过,说有可能是遗传了咱们的外祖父……”
“遗传……那该不会是家族遗传病吧?”提奥瑟瑟发抖。
“哈哈,提奥,你在担心什么?你看咱俩不是好好的吗?凯丽表姐不也好好的吗?”
“那兴许是咱俩没到时间发病呢!你知道吗,有些病呀,可能要到一定年龄才有症状……”
“呸呸呸,我不信,你咋还咒自己发病呢?”
文森特白了一眼提奥,重新躺下。
“好了,信我念完了。”提奥把信折起来,塞回信封。
文森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提奥,我该怎么办,爸爸不同意我待在巴黎。”
“唉!”
提奥叹了一口气,他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本来,按照计划,下个月文森特就可以去毕沙罗的美术学院上学,接受系统专业的美术训练。
万事俱备,就差临门一脚。
提奥对自己的计划落空感到气馁,他不希望文森特浪费时间。
他知道,无论做什么工作,对文森特来说都不适合,他什么也做不好,除了画画。
“没关系的,提奥!或许爸爸的建议是正确的。我都二十多岁了,我应该养活我自己,我不能总是依靠你,像一只寄生虫似的活着,况且,你也该有你的生活……”
文森特反过来安慰提奥。
他知道父亲的命令不能违抗,从小到大,他一直按照父亲的安排学习和工作。
对文森特来说,父亲的话,就像圣旨,虽然结果一事无成。
“别这么说,文森特,如果你不愿意去伦敦,也不想回荷兰,我们或许还有第三种选择……”
“算了,你现在快去上班吧!提奥,已经耽误了很久。”
提奥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比平时晚了十五分钟。
“哎呦!”
提奥一拍大腿,净顾着说话,都忘了时间,“我该走了!”
“再见,提奥!”
文森特失落的拉起被子,把头蒙住,缩成一团。
“别担心,文森特!晚上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提奥把信封放在床上,隔着被子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出门。
走在路上,提奥很惶恐,这封信对他来说像一枚炸弹。
他没想到父母居然如此坚决的反对文森特留在巴黎上学,或许正是长期处在这种高压的家庭环境之下,才造就了文森特的敏感和神经质。
提奥真替父母感到悲哀,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绘画天才,他们一定会后悔逼他去当什么生活老师,简直太糟蹋人了。
他想让父母改变主意,但目前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他在心里盘算着,实在不行,就和文森特一起回趟荷兰,当面恳求父母。
不过,比起父亲反对文森特留在巴黎的激烈态度,更让提奥震惊的是信里提到的“癫痫”这个家族遗传病……
“癫痫”这两个字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马路上,四五个警察骑着单车从提奥身边擦肩而过,
他们使劲摁着车铃,嘴里喊着“让开!让开!快让开!”
行人立刻退到马路两边,中间让出一条路。
那些警察骑得飞快,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