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奥问比利，“莫奈的画全在这里了吗？”

比利指着靠墙放着的一幅小画，“这里还有一幅，墙上都满了，挂不下了！”

提奥弯腰把画拿起来，是莫奈的《昂弗勒港》，这幅画不如《日出-印象》那么有名，只是莫奈的一幅风景画习作。

正好，就它了，提奥把画收在柜台下面。

……

第二天上午，提奥早早来到画廊，宽阔的林荫大道上挤满了人，大家都想一睹梅索尼埃新作的风采。

十点多了，天慢慢热起来，街道上的人越聚越多，一圈一圈围在波顿画廊门口，前排都是各家报社的记者，后面是一些画家，艺术爱好者和凑热闹的老百姓。

波顿画廊离古比尔画廊不远，提奥站在古比尔门口就能看到汹涌的人群。

时间还早，外面太热，没必要那么早出去晒太阳，提奥躲在店里悠哉的喝咖啡。

哒哒哒，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古比尔门口优雅的经过，这辆马车提奥看着眼熟，马车的帘子放下来，看不见里面坐着谁，但他看到马车的徽章上写着“Meissonier”，噢，这是梅索尼埃的马车没错了。

马车停在波顿画廊门口，梅索尼埃缓缓走下马车，人群一阵骚动，夹杂着掌声和欢呼声。

波顿画廊的两名工作人员拉开画廊的门，合力抬着一座画架走出来，画架上夹着一幅画，被一张大红绸缎盖住。

不一会，又一辆马车从提奥眼前经过，这辆马车明显比先前那辆更奢华，马车的帘子也紧紧的闭着，但从车夫的穿着就能看出来，马车的主人必定出身贵族，如果不出意外，这就是尼沃伯爵的马车。

时间差不多了。

提奥放下咖啡，走回柜台，拿起《昂弗勒港》朝波顿画廊门口走去。

走到人群跟前，提奥一眼就看到安东尼，他站在最前排冲提奥招招手。

提奥从人群的缝隙当中挤过去，站在安东尼旁边。

“你拿的这是什么？”

“莫奈的油画《昂弗勒港》”

“你拿着他干嘛？”

“等会你就知道了。”

“卖什么关子，切！”

……

车夫先跳下马车，再拉开马车的门，搀扶着尼沃伯爵走下来。

人群中又是一阵欢呼声和掌声，前排的位置有一个人正卖力的鼓掌呐喊，提奥定睛一看，此人不是路易么？真是冤家路窄。

但路易并没有发现提奥。

接近中午，日头越来越大。

尼沃伯爵在盖着红绸缎的画架前站定，车夫赶紧跑回马车上取来遮阳伞，站在伯爵身后给他撑上，真是伺候的服服帖帖。

波顿画廊的店长主持了这次揭幕仪式，他站在台阶上，清了清嗓子，说：

“欢迎各位来到波顿画廊，今天我们要为梅索尼埃先生的新作《为中士画肖像》揭幕，这幅画取材于军中，完美的再现了士兵日常生活的场景，这幅画历时整整两年，终于完成……

下面，我们有请这幅画的作者，著名画家欧内斯特?梅索尼埃先生讲话。”

呱呱呱！

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掌声。

梅索尼埃已经六十岁了，他的动作有些缓慢。

波顿画廊店长让出位置，梅索尼埃走到台阶中央，说：

“感谢大家对我的作品的喜爱，为了完成这幅画作，我在军营了住了很久，我画了无数的素描和草稿，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未来我还将延续我的风格，创作出更多、更优质的军事题材作品，再次感谢大家。”

呱呱呱！

梅索尼埃退后两步，波顿画廊店长回到台阶中央，“女士们，先生们，为了见证法国艺术界的重要时刻，今天，我们很荣幸的请来了尼沃伯爵为这幅画揭幕，下面，我们欢迎尼沃伯爵。”

呱呱呱！

尼沃伯爵上前两步，车夫撑着太阳伞跟着上前两步。

尼沃伯爵说“谢谢大家，谢谢大家，这么热的天，大家辛苦了，现在我们揭幕吧……”

嗯？这尼沃伯爵的发言也太简短了。

人群愣了两秒。

尼沃伯爵笑着环视一下四周。

呱呱呱！路易带头鼓起掌来。

尼沃伯爵和梅索尼埃一左一右站在画架两侧，他们一人拽着红绸缎的一角，波顿画廊店长站在旁边喊“三、二、一！”

两人一拽，一幅油画呈现在大家眼前。

顿时，掌声与欢呼声齐飞。

提奥也看呆了，这幅油画太令人震惊了，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精确无比。

拿现在的话说，这幅画就和照片一样。搁到中国，恐怕只有冷军的作品能和它媲美了。

提奥由衷的赞叹，他对梅索尼埃的绘画功力发自内心的敬佩，不知道这位老画家，为了完成这幅作品吃了多少苦头……

……

“揭幕仪式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波顿画廊店长宣布仪式结束，人群从外围开始散去。

尼沃伯爵还和梅索尼埃客套的握着手，谈笑。

提奥瞅准时机，抓着《昂弗勒港》冲到尼沃伯爵面前，安东尼吓了一跳，想拉提奥，没拉住。

“伯爵先生，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尼沃伯爵被吓了一跳，很明显他并不认识提奥。车夫一个箭步冲到提奥面前，警惕的挡住他。

周围本来已经散去的人群听到动静，又都回来了，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看到人群重新围上来，尼沃伯爵低声呵斥车夫，“你干什么？退下去。”

车夫后退了一步，但依旧虎视眈眈盯着提奥。

尼沃伯爵温和的转向提奥，“小伙子，你有什么事儿？”那神情，就像长辈一样慈爱。

提奥把《昂弗勒港》捧到面前，“伯爵先生，这是巴黎一位年轻画家的作品，请您评价一下，这幅画怎么样？”

尼沃伯爵显然没有看出这是谁的作品，但在这种喜庆的场合，总得说点好听的才应景吧，说批评的话多扫兴呢？何况他是真的看不出好赖，如果要非给画挑毛病，他的专业水准还差得远呢。

虽说是主管巴黎的艺术行业很多年了，但他并不具备专业素养，平常也就喊喊口号，发号施令以及出席一些公开的场合，要想让他对某一幅画做专业的评判，那还真是难为他了。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奥捧着画在等他的答案，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都在等他的答案，他总得说点什么。

凭借多年混迹上流社会社交场合的经验，他相信人人都爱听好话，见人就夸准没错，随便说点恭维的话，这难不倒他。

尼沃伯爵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呃……我看这幅画非常不错，我断定，这位年轻的画家一定会很有前途。”

呱呱呱！

人群中又是一阵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