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鲁补充道，“其实以前呐，基思也是个警察，和我在同一间警察局任职。他这个人聪明又勤快，屡受嘉奖，后来他通过警察系统内部遴选，进入内务部，成了老马奈的助手。他既勤奋又有礼貌，老马奈很器重他，处处提携，在内务部的几年里，他风光的很，可惜啊……”

提奥问，“可惜什么？”

杜鲁说，“可惜他太膨胀了，偷跑出去赌钱，也许是被人下了套吧，听说一开始赢了不少，但后来输得很惨，把全部身家都败光了。你知道警察队伍都是有纪律的，不允许参与社会上的赌博活动，因此，他赌钱的事被捅到内务部以后，基思就被革职了……”

“哦，这么说来，他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还不都是咎由自取。”

杜鲁继续说，“在离职之前，有一天，基思在老马奈的办公室里整理资料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一封苏珊娜写给老马奈的信，撞破了他们的丑事，他暗中将信藏了起来，想以此来要挟老马奈。”

“然后呢？”

“在被革职之后，基思果然拿着那封信来威胁老马奈。你知道的，我住在马奈先生郊区那幢房子的隔壁，平常老马奈先生也住在那里。那一天，我刚好在家休假，他们家的佣人跑过来叫我，说有人来家里闹事，请我过去处理。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基思想让老马奈出面让内务部恢复他的职位，否则就在老马奈的婚礼上公布这件令人难堪的事，让马奈一家颜面扫地，但老马奈坚决不妥协。之后，他又想勒索老马奈一大笔钱，也被老马奈拒绝了……气的老马奈先生当时就晕倒在地上……”

提奥急切的问，“后来呢？老马奈先生没事吧？”

“后来我们叫了医生，好在急救及时，老马奈没有生命危险，但他第二天才苏醒过来，真是吓死人了。你说都一大把年纪了，哪儿经得住这种刺激？”杜鲁直摇头。

“再后来呢？”

“当时我就警告基思了，他这算是敲诈，我完全可以逮捕他，但老马奈仁慈，念在曾经共事一场，他决定放过基思，不再追究。”

“就这么放过他，他已经是亡命之徒了，会善罢甘休吗？”

“呵，提奥，你说的没错，当时我就该把他抓起来。这个基思啊，真是不知好歹，勒索老马奈不成，又开始打小马奈的主意。前两天，这家伙带着那封信去见小马奈，把一切都告诉他了……估计还是想敲一笔钱吧！”

“所以今天……”

杜鲁点点头，“嗯，我猜今天基思被打，应该是因为基思又来挑衅……”

唉，这么会这样呢？

听完了杜鲁的讲述，提奥连连摇头。

晚节不保，说的就是老马奈这种人吧。

杜鲁也是一声叹息，“说老实话，老马奈这事儿确实令人不齿，但这毕竟是家务事儿，就应该关起门来自己处理，基思还跑来搅合，越搅越乱，唉……。”

提奥也感慨，“唉，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何况是老司法官自己的家务事……”

……

时间不早了，热闹的露天酒吧渐渐安静下来，周围几桌客人陆续散去，老板已经开始打扫卫生。

但马奈依旧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睡了这么半天还没醒，看来马奈实在是不胜酒力。

杜鲁提议，“要打烊了，我们把他送回家吧？”

提奥想了想说，“恐怕……恐怕他不愿意回去吧！”

“为什么？”

“你说，出了这种事，他要怎么面对苏珊娜和老马奈先生呢？还有那幢为了结婚而买的新房子。”

杜鲁点点头，“对对，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把他怎么办呢？”

提奥说，“干脆先把他送到我的公寓吧，反正我平常一个人住，我可以暂时照顾他。”

“嗯，也好！”

他们拦下一辆马车，先把马奈扶上车，然后提奥也跟着坐上去。

马车的车斗里只有两个座位，提奥只好告别了杜鲁，独自带着马奈往勒皮克大街走去。

马奈斜靠在提奥的肩膀上，烂醉如泥，提奥没有吵醒他，任他睡了一路。

塞纳河边，夏天的晚风迎面吹过来，有些湿润的、温热的气息。

提奥让车夫走的慢一点，平稳一点，好让马奈安心的睡。

马车走了好一会，才到提奥的公寓楼下，提奥付给车夫钱，架着马奈上楼。

进了公寓，提奥扶着马奈，把他安顿在文森特以前睡的那张床上，并帮他把鞋子和外套脱掉。

马奈呼呼大睡，脸上还挂着泪水干涸的痕迹。

……

提奥坐在自己的床沿上，回味今天晚上听到的事。

他不知道这场万人期待的婚礼，还能不能如期举行？

这件事，但凡是个男人都没办法接受吧！

爱情和婚姻中，偷腥、出轨、背叛……狗血的事太儿多了，能接受，就绿帽子带着继续苟且，接受不了，大不了一拍两散。

情侣之间可以一刀两断，但父子呢？

父子之间，为了女人反目，真是一场人间惨剧。

……

提奥猛的想起一些蛛丝马迹。

难怪，明明是小马奈和苏珊娜的婚房，老马奈却常住在那里，而小马奈只身一人住在巴黎市区的公寓。

认识马奈这么久，只听说他对苏珊娜用情至深，却从没有听苏珊娜为他做过什么，提奥也从没有见过苏珊娜本人，她没有陪马奈出席过任何朋友聚会的场合。

还有那幅《白马，老马奈斥巨资订购的巨幅油画，到底是父亲送给儿子结婚的礼物，还是送给情人苏珊娜的礼物？

其实，所有的背叛，仔细推敲，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身在其中的人，想不到，也看不到罢了。

或许是因为无法接受这晴天霹雳的消息，马奈才会借酒消愁，他想逃避……

但马奈不能逃避，他不可能永远这么醉下去，他总要醒来，还有很多事儿等着他拿主意。

无论如何，这次马奈只能自己慢慢消化，谁也帮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