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是挟持了这位姑娘呢?众人投选的花魁要逃跑,我只是帮忙找回来而已。”拓跋治简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夜轩之和程东俊二人一直在暗中观望,原来计划只是希望通过放长线钓大鱼,想不到中间出现“花魁逃跑”一事,现在花魁正在敌人手上,倒不如将计就计……
在暮色里柳如烟徐徐走来,人未近先闻声来:“这位客官,纤绯阁里有的是宴食美酒,你若是喜欢我们的花魁,尽管开口便是了,不必这番大动干戈,花魁竞投向来是价高者得,我们做的是文明交易,不如请各位移步回到我纤绯阁来,我们边喝边谈。”
“文明交易,哈哈哈哈”,拓跋治仰天长笑:“不必回到纤绯阁,我现在就出五万银通买了你的花魁,请问在场有谁要与我竞投?”光是看你这一群结实得像野牛的手下,就没人敢跟你抢了吧?这周围一时半会儿竟然鸦雀无声,安时犹如遭受晴天霹雳,最后还是要被卖了……完了完了天妒英才……
“客官你可真会说笑,阁内投价已经到了十八万,你这……”柳如烟说道。
“少废话!”拓跋治突然大喝一声,安时吓了一跳。“我就问你,买!还是不买!”
“客官先别动怒,今日是元宵,这街上的家户都是其乐融融的,为了不扰人过节,我纤绯阁便退一步认了这宗交易。”柳如烟应承了,并不是因为她对付不过这群蛮人,而是尚有指令在身,要尽快平息此事。
安时只是看着他们,轻轻叹了口气,大难临头自己却异常的平静,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看眼前这一出甚至觉得这个世界有些新奇。
柳如烟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安时,她以为这姑娘应该心死如灰了,只当是各人自有命,姑娘,你要怨,便怨你的命不好吧。
“阿时!”这时却从人群中跑来一人,安时的双眼又亮了起来,往声音的方向望去,正是苏梅儿,她怀里抱着一个首饰盒,在柳如烟跟前跪下来翻开她的匣子:“烟姐姐,求求你把阿时救回来,不要卖她,我有钱,这里有我攒的银通和首饰,我还可以帮纤绯阁做事不要俸银,求求你,不要卖阿时不要卖她……”
安时的眼突然就湿了,她看着苏梅儿跪在那儿,她表面上风采光鲜,但其实也只是个久病母亲床前的孝女,是独自扶养年幼弟妹的大姐姐。无论她如何哀求,柳如烟根本不为所动,安时噙住眼泪,想起爷爷跟她说的一句话:骨气是人不能丢的节气,骨头软了做人就会抬不起头来。
“梅姐姐”,安时苦了苦笑开口,“阿时谢谢你,姐姐回去吧,你的心意阿时领了。跟其他的姐姐一样,卖就卖了,我不怕。”
“阿时……”苏梅儿痛心地望着她,安时不忍,一脸倔强的转过身去。
……
眼看着这场交易结束,人群渐渐散开去,安时相当主动乖巧地跟着剁狼人走了,不吵也不闹地往前走出了闹街,越走越远越人烟稀少了,安时表面上毫无波澜,但内心却在翻腾倒海:一开始只想生存,然后想要自由,身似浮萍心似海啊,自己的命自己不能做主,倒要像商品一样被卖来卖去,活在这个时代的底层百姓,大概是连最基本的人权都没有吧。
安时这时候有点想家了,这个地方太坑人了。她抬起头看看身边走着的都是那些粗汉,拓跋治就骑马走在前头。
“大哥,我们去哪里啊。”安时小声地问那个走在她右边的人。但是他并不理会她,安时又转向左边问,仍然没人理她。安时双眼不经意地瞥着走在右边那个人腰间里的匕首,她把心一横,嗖地把匕首抢了过来。众人一下子反应过来,都看着她。
“起开!”安时拔掉了鞘把匕首按在自己脖子上,步步腾后,“不要过来啊!”
拓跋治跳下马,饶有兴致地问:“小美人啊,你又想怎么样啊?”
“我们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为什么要买我?”安时警惕地问出声。
“哈哈哈,你可真是有趣……我都舍不得把你交给我大哥了。”拓跋治笑着。
“你到底为什么买我?”安时提着嗓子再次问。
“我觉得,你跟上一次不太一样了。”对方若有所思。
“上一次?你见过我?”
拓跋治不再回答,抬起脚往安时逼近。
“不许过来!”安时往后一退,心里急了手上的匕首也按深了,血就又流了下来,“我告诉你,我可不怕死,割腕撞墙上吊喝毒药我样样都试过,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拓跋治笑了笑,从腰间取出半块翠绿色的玉,细细看还有个字:福。“记得这个吗?”
安时摇摇头,心里却觉得这个人好像跟过去的自己有关。
“哈哈哈哈……”拓跋治没来由地笑起来,但他这样的笑听起来却令人不寒而粟,自己如果任他宰割一定会死得很难看的,不如……
拓跋治双手抱腰,饶有兴致地看着安时,安时心里有点发毛:“我真的不认识你,兴许你真的找错人了,你大人有大量,把我放了吧。”让我垂死前再挣扎一下,安时这样想着。
“可我花了五万银通呢!”拓跋治撇了撇嘴。
“我可以努力挣钱,还给你啊。”
“哈哈哈哈,钱不重要。”
“什么才重要?”
“你的命。”
那好吧,死在别人手上不如死在自己手上,安时重重叹了一口气,定定地静了几秒,一鼓作气闭上眼就扬起匕首往自己的心脏位置要插下来:这一刀捅进去,拜托让我回家吧……
但是心脏没捅中,匕首却被一支去了箭头的箭打中,匕首从手里掉下,在安时的右手划了个口子。
“谁?”拓跋治顿时警惕起来,往射箭的方向望去,有三个骑马的人和十个侍卫。
骑褐马的人,左边是程东俊,右边是拿着弓射箭的顾知,中间骑着黑马的那个便是玉王夜轩之。随后的还有十个佩剑拿弓的黑衣侍卫。
“呵,又是你们这些狗腿子!怎么,老子真金白银买来的花魁,犯了哪门子的官法了?”
“这姑娘,不跟你走了。”声音冰冷又难以拒绝,是这三人间的夜轩之。
“哼,老子到手的女人,你抢一个试试。”拓跋治发狠话,左手往上一扬,示意一个粗汉去抓在后方的安时,但是那个粗汉刚一迈步,一支弓箭嗖地飞过来,不偏不倚从那粗汉的面颊擦过,开了一个口子鲜血顺着脸就滴了下来。
接着就是另一支箭,绑着一张五万银通,嗖地飞过来,插在拓跋治的脚前。
拓跋治红了眼,抄起家伙就跟对方开打,对方的人功夫十分了得,夜轩之只是看着并不出手,还有两个侍卫守在他的跟前。安时往后躲,望着这刀光剑影竟有些失神,并不注意到有危险正向自己逼近。
忽然,原本在前方淡定观战的夜轩之从马上一跃而起,两三并做两步便落到安时的眼前,安时被吓得往后倒去,夜轩之一手圈住她的腰把她抱起并护到身后,藏于安时后方的居然是那满腮胡等人。
安时抬头,眼前的人真好看,约莫比自己高两个头,修长的身形,剑眉碧眼,俊美的侧脸,英挺的鼻子,紧抿的薄唇,身上还有一阵淡淡的桂花香。
安时躲到他的身后,满腮胡提着刀向这边砍来,但是夜轩之却没有还手,有弓箭射中了向他砍来的刀,刚在保护他的那两个侍卫又重新站到了他的跟前,根本没有给敌人可能伤害他的机会。
安时忽然觉得很心安。
从局势来看,剁狼人很快就落了下风,一干人等被打的落花流水,拓跋治一边撤退一边望向安时喊:“小美人儿,我们下回再见!”
安时看着他们消失了夜幕之中,心里却重复那句话,下回再见?
“殿下,你没事吧!”顾知问夜轩之。
“没事。”夜轩之淡淡地回答。
“只是此事,如何向祁王交代呢?”程东俊看着夜轩之,是他于心不忍在先,不管怎样都要救这小丫头的。
夜轩之微微一笑:“有福同享自然有难同当。”
安时站在一旁,有些不是自在,这三人真是官府的人吗?就像拓跋治说的真金白银买花魁并没有违反官法,那么他们从拓跋治手上强抢强买自己又是什么目的呢?柳如烟把我放出来到底要引谁上钩?……
“姑娘”,程东俊打断了安时的思绪,“你是要回纤绯阁还是……”
“我不回去!”安时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那,你家在哪?”程东俊又问。
安时沉默了一下,“你们是什么人?”
“好人。”程东俊抱着双手。
“你们为什么要买我?”
程东俊没有回答,转过眼看了看夜轩之,答道:“如果我们不买你,以你的性子,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吧。”安时的事,他都知道。
“我活着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此话怎讲?”
安时突然有点明白了什么,“你们一路随着这群带走我的人来到这里,不会是因为猜测到我会寻死才跟过来的吧?”
程东俊终于明白,为什么柳如烟总是说这个姑娘难得的聪明了。
“我只是个诱饵而已。”安时直直地看着对方。
程东俊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居然被她看得有点心虚,干咳了两声:“姑娘……”
“鱼还没有上钩,你们为什么又把我买回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