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内。
从山谷里出来的卫零正在给安时包扎伤口,老母在安时身旁坐着,赤羽、琉璃和阿旦也在,医馆外有随钟离赤羽从达亓一同来的便装侍卫守着。
卫零问:“赤羽兄,你是如何找到阿时的?”
钟离赤羽直截了当地回答:“在边城各处都有我们达亓的探子,他们混迹在三教九流的人群当中,为我们打听重要的消息。”
安时不解:“你们要打听什么消息?”
“上至知州官员,下至街巷乞丐,所有大小消息我们都需要知道。”他顿了一下,又说:“我们这么做并无恶意,只是为了消息灵通一些,保障我们达亓百姓的平安。”
琉璃拉着安时的手,有些内疚地说:“安姐姐,我们明日便启程回达亓国去,不留在这里了,这里太危险了。”
几人正说着的时候,馆外的侍卫进来报:“二台吉,不远处有边城的侍卫,正每家每户地往这边搜来。”
“每家每户地搜?”卫零站了起来,往馆外走去。
阿旦急问:“台吉,莫非他们这么快便知道你来了边城?”
钟离赤羽敲了一下他的头,答道:“胡说什么呢,达亓和慕国如今是和平扶持的关系,我来边城而已,进城的时候那些官兵早就已经查过我的通关文牒,我有什么好怕的。”
琉璃也不明白,“那他们到底在搜什么?”
这时,卫零急急地从馆外走进来,看着安时:“阿时,他们是来找你的,对不对?”
安时静静地对上他的目光,她不知道是应该摇头还是点头,但卫零说得并不错,看来他们花了不少心思来寻自己,但是为什么呢?湛微然不是已经回到他的身边了吗?
钟离赤羽问:“卫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曾经到我山谷里寻阿时的那位程大人吗?”
“慕国镇守府副将程东俊?”
“正是。”卫零走到安时身边,说:“阿时,你若不想被他们找到,现在就走,跟赤羽回达亓国去!”
安时茫然若失地看着他,没有回答,说到底,她也一直期盼着夜轩之来寻她,但是她不明白,他以什么身份来寻她?来寻她做什么呢?
“安时,”钟离赤羽在她眼前半蹲下来,轻轻半握着她的手,眼神真挚却又带些不舍地看着她,说:“跟我们一起回达亓国吧。”
琉璃虽然不了解前因后果,但也拉着安时的手,说:“安姐姐,跟琉璃和哥哥一起走吧,我们现在就走。”
安时看着他们,不想他们失望,便轻轻点了点头。
“来不及了,”卫零说,“快,老母,你带阿时和琉璃进药室躲一躲,先避过这一关再说。”
……
安时前脚刚进去,夜轩之和程东俊带着侍卫后脚就到了,而回春堂内,只剩下卫零、钟离赤羽和阿旦三人。
“二台吉?”程东俊和夜轩之对视了一眼,继续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离赤羽迎上前来,对两人作礼:“玉王爷,程将军,达亓疆外爆发疾疫,我今日赶来,是想重金相请边城有名的卫大夫到我们达亓国去施予援手。”
“哦?是吗?”夜轩之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角落里摆在案几上那两块深紫色的碎布,他的眼神凌厉无比,从钟离赤羽的身上扫到了卫零的身上,卫零连忙朝他行了礼,头半低着。
“卫大夫……”夜轩之走到他的跟前,意味深长地说:“听闻卫大夫曾经救过从断肠崖上掉下去的一位姑娘……”
卫零低着头,不敢看跟前夜轩之那双犀利的眼,“回王爷,确有此事,不过后来那位姑娘痊愈后,便不告而别了,此事程大人也知道。”
“哦?”程东俊对夜轩之的用意心领神会,变相道:“卫大夫,东西可以乱吃,话了不可以乱讲,程某可不曾记得有此一事啊。”
“程大人?”卫零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程东俊冷冷地看着他,又说:“卫大夫可知道,欺瞒朝廷命官是何等罪名?”
“玉王爷,程大人,”钟离赤羽上前一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夜轩之环视了一下四周,懒懒地低下眼来,在找安时这件事上,他实在是等太久了,再没有太多的耐心。
“二台吉,此事不关你的事,”程东俊朝身后的侍卫打了个手势,他们便上前将卫零擒拿住了,程东俊朝钟离赤羽拱手道:“卫大夫恐怕是跟不了你前去达亓了,眼下他已牵涉入一起失踪案中,得跟我们回去接受审查。”
卫零不忿,高声道:“程大人,你根本没有证据,为何要污蔑卫某?”
“证据?”程东俊看着他,“我不查你,又如何拿到你的罪证呢?”
正在众人僵持之际,老母、琉璃和安时都从堂室内缓缓地走了出来,安时望着眼前夜轩之修长挺拔的背,轻轻地叫了声:“殿下……”
这一声,他等了太久了。
夜轩之闻声瞬间转过身来,还是那张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的脸,浓密的剑眉下那双深邃明澈的凤眼,紧锁着前方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发着温柔又专情的光,他缓缓地朝她迈着脚步走近来,左臂一弯轻易就把她整个人都拉入到自己厚实的怀里,右手则是温柔地摸着她的右脸颊,他把下巴轻轻地抵在她的右耳旁,薄唇微启几乎贴在她软软的耳朵上,用那富有磁性又轻柔到极致的声音叫她:“安儿……”
程东俊看了两眼安时,暗暗松了口气:终于找到你这个小丫头了,他弯着嘴角笑了,接着又打了个手势,身旁的侍卫便松开了卫零,他继续说:“来人呐,把二台吉和其他人都请到堂外去候一下吧。”
此时堂内就只剩下他们二人,夜轩之低下头来轻轻把额头贴在安时的额头上,眼里温柔得像水一样,看着她那张又乖又清的眼,问她:“告诉我,伤到哪儿了?”
安时此时的脑子里满满都是夜轩之,当看着他就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早就把想要质问他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她伸起自己的右手,用拇指轻轻摩擦着夜轩之的唇角,那双灵动的眼眸里渐渐起了些碎碎的泪花,像是马上就要涌出眼来,夜轩之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尤其心疼,不知不觉地也红了眼圈,他低下来,先用自己那温暖的薄唇吻她的双眼,接着是她细挺的鼻子,然后张开了朱唇皓齿来,把她那暖软粉嫩的唇吮咬了一遍又一遍,夜轩之的左臂把她紧紧地圈在自己的胸膛上,她的右手则是紧紧地握着夜轩之右手的大拇指,微微仰着头迎合他又深又热的吻。
堂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女子说话的声音,安时从夜轩之的吻里低下头来,伏在他的胸膛前,细细地喘着气,安时的脑子突然清醒过来,那是湛微然的声音,她正在找玉王。
夜轩之毫不在意,只把头压得更低来又轻轻咬安时的耳垂,热气随着他的发问飘在安时的脸边,“怎么了?”
安时从他的怀里退了一步出来,夜轩之的右手钳住她的腕,不明原因地看着她,安时用左手轻轻拨开了夜轩之握着她的手,抬了头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清冷和失落,连声音也是低冷的:“玉王爷……”
夜轩之眼神里多了一点讶异,但还是温柔地看她,她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
安时的眼圈红了,她低头头慢慢地后退着,声音慢慢变成了委屈的哭腔:“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你明明就不要我了的……”话一出口,眼泪便随着眨落了下来。
夜轩之看到她如此难过的样子,心好像要揪起来了一样,她是在责怪自己当初没有保护好她吗?还是因为让她独自一人在这举目无亲的北疆苦苦守望?还是都有呢?
他大步上前把她拉到自己的怀中,一手轻轻抚着她瘦弱的肩背,另一手温柔地给她擦去脸颊上的眼泪,“谁说的?我怎么会不要安儿呢?”
安时拉开他的手,眼里是委屈又愤懑地看他,抽噎着与他对质:“你不是都有湛小姐了吗,你不是一回去,就跟她成亲了吗……”安时自己抹了一把眼泪,然后用力地想推开他,“如今你还来找我,你还带着她一起来找我呜呜,你是不是有毛病啊……”说着说着便更大声地哭了。
夜轩之哭笑不得地由着她对自己发脾气,也突然就恍然大悟过来,原来是因为这样。他不打断也不辩驳,只是轻轻地把她按在自己的怀里,耐心地听着她把自己的“罪状”一一数了个遍,等她慢慢冷静下来之后,他才低下身来,特别认真地看着她哭红的双眼,一边用双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一边郑重其事地说:“安儿,我没有跟任何人成亲,以后也不会跟除了你之外的其他女子成亲,记住了吗?”
听完他这一句,安时就傻眼了,只能呆呆地望着他,夜轩之看着她那尤其无辜又惹人怜惜的模样,想着她刚才说的那些气话,便禁不住弯着眼笑。
安时半信半疑,眨着泪眼看他,声音里还带些抽噎问:“真的吗?”
夜轩之宠溺地笑,伸着手细细地揉她的耳垂,又轻轻地吻在她的眼睛上,安时闭上了双眼,默默地抱着他的腰,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