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轩之与钟离赤羽商议好通商一事,一直到夜里亥时过后才从城西回到府上,唐果前来禀报,说程大人未时就把安时带出去玩了。
夜轩之刚在殿前坐下,喝了一口茶,问:“去了将近四个时辰?”
唐果点头,答道:“阿时好像说是跟程大人一起去查什么案子呢。”
“安儿今日何时起来的?”
“回王爷,午时三刻。”
“那安儿出去的时候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回王爷,并没有,程大人也没有说。”
夜轩之想着她臂上还有伤,不放心,放下了茶杯,说:“顾知,去问问程东俊手下的人,然后再去备马。”
顾知领命去了。
而在醉霄楼这边,程东俊出去之后,安时便拉了一个跟自己身形差不多的姑娘进了自己的厢房里,掩了门后对那姑娘说了一句“多有得罪了”,那娇羞的美人还以为面前的俊俏公子要跟自己一夜风流,结果安时一掌就把她劈晕了,扶到了床榻上,交换了自己跟她的衣服,然后卸下了自己的发冠,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又从房内出来,直直向那东厢房里走去。
“站住!你是什么人?”门外的那两个侍卫拦住了她。
安时望着那两人温婉一笑,答道:“两位大哥,是鸨母让我来跟彩姬姐姐一同伺候杨公子的。”
那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安时,她已经换了一身淡蓝色云烟衫,里面是白色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头发梳成了百合髻,简单的淡扫蛾眉薄粉敷面,定眼一看便愈发明艳得不可方物起来,那彩姬姑娘与她相比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他们深知自家主子的喜好,轻轻扣响了门,对里面的杨硕说有新的美人送过来了,便放安时进了去。
安时进去后马上把门闩上了,转身一看,屋内的杨硕原本正抱着彩姬姑娘亲着,她进来后,那两人便都望了过来,彩姬姑娘慌乱地拉好自己被扯松的外衣,带着疑惑地望着安时,而杨硕则是像看到猎物一般盯着她,松开了怀里的彩姬,醉醺醺的两眼放着光,一边往这边摇摇晃晃地走来,一边嘴里念着:“老鸨子这回真是太会做事了,小美人,我来了……”说着便朝这边扑过来,安时连忙躲开,他扑了个空,又回头找她。
安时躲避着,跑到彩姬姑娘身边,细声问:“彩姬姐姐,你灌了他多少酒啊?程大人给你的蒙汗药呢?”
彩姬这才反应过来,细声答道:“这个色狼猴急得很呢,喝了几坛子的女儿红了,程大人交代的那些我都没来得及问他呢……”话还没说完,两人又互相照应着拉着彼此躲开扑过来的杨硕。
安时伸手说:“彩姬姐姐,把药给我,你先躲出去。”
彩姬一边给了她药一边问:“那我怎么跟程大人交代?你怎么办?”
“你出了东厢房往右拐,沿着回廊走到最后一间厢房去,在里头等程大人,杨硕这边,就说我自有办法……”话刚说完,安时便一把把彩姬往门边的方向推开,自己也赶紧躲开,那杨硕又扑了个空,摇摇晃晃的看着不太清醒的模样,阴险笑着又带些不满地指着安时大声说:“给我站好了……”又扑过来,安时这次没有躲,她一把就牵制住他伸来的双手,望着彩姬姑娘使眼色让她趁这个时候赶紧出去,彩姬姑娘心一沉,装作哭哭啼啼的样子地轻手开了门,一边说着“臭男人见一个爱一个”又一边跑开了,那两个侍卫从门外往房里望了一眼,这个角度只见自家主子那肥硕的身躯完全挡住了另一位姑娘那瘦小的身躯,便以为他玩得正乐,两人捂嘴偷笑着又把门拉上了……
安时见时机正好,便猛地在杨硕脑后劈了一掌,怕动静太大,安时费了好大劲才托住他,把他拖到榻边,将他结结实实绑了一圈,然后她从酒桌上取了一壶茶,兑进酒壶里,取来直直地从杨硕头顶淋下去,等他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安时已经取出了匕首,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杨硕被脖子上冰凉的刀刃吓得顿时清醒了,慌张地问:“你……你到底是谁?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安时冷冷地看着他,反正他又不认识自己,更加不知道自己和夜轩之的关系,只要自己能从他这里套到些有用的消息来,也算是挣到了,“我当然知道你,想当初你爹杨千万还绑过我呢,现在我找他的儿子出出气而已,很公平啊!”
“你敢对我怎么样?外面可都是我的人……”
安时握着匕首来回地刮了几下他那粗糙的脖子,挑眉道:“那你也得看你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房间啊!”
杨硕急了,“等等等等……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想要银子?还是要什么?”
安时定定看着他,一下子突然不知道应该从哪里问起,便说:“我想知道,你爹平时在府里都经常在什么地方晃悠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想绑架我爹?”
安时眼珠子转了转,笑,“怎么会,我是收了一个女人的好处,替她打听的。”
“女人?什么女人?”
安时面不改色地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一个深爱着你爹的女人……她特别想知道杨大人平日在府里最喜欢去的地方,还有杨大人平日里的喜好,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
杨硕被她这么一说,突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起来,问:“你说的那个女人不会是我爹新娶的小妾吧?”
安时也愣了一下,又反应过来,厉声道:“快说!我刚才问的那些,都说一遍!”
杨硕脖子缩了一缩,回答:“我爹平时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帐房,藏宝室,书房……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算账,赏宝,读书……”
“你爹居然还喜欢读书?什么书?和珅传吗?”安时嘲讽地问,和珅可堪称世界第一贪官。
“什么和珅?我爹是真的看书,还常常会一整天就拿着账本在那大树底下算账呢。”
“树下?算账能算一整天?”这是得贪了多少啊。
“可不是,他看账本的时候,除了师爷,其他任何人都不得打扰的。”
安时记得杨千万府上,令她特别深刻的那棵像小山一般枝繁叶茂的朴树,但是这有什么可疑之处呢?……
杨硕看她分了心,似乎在认真思索着什么,此时绑在身后的布绳已经被他渐渐解松了,只是安时还没发觉,说时迟那时快,杨硕把双手的布绳猛地挣开,安时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一把夺过了她的匕首,反手抵在她的脖子上,两人都缓缓地站了起来,安时没有想到这个贪酒好色的登徒浪子居然还懂武功。
杨硕朝安时步步逼近,阴险狡诈地笑着:“小美人啊,你若是不想你这貌美如花的小脸蛋儿被刮花的话,就让爷好好尝一口……”说着又扑过来,安时自顾退后扭着头躲,杨硕还不想伤了她,连忙往回收了匕首,但动作还是慢了一点,安时嫩白的脖子上开了个小小的口子,渗了些鲜红的血出来。
安时身后便是床,杨硕一边继续逼近,一边阴声怪气地说:“啧啧啧,伤着了吧,别躲啊小美人,**一刻值千金啊……”
安时不想跟他废话,直接就动手向他打去,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个杨硕居然身手不错,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急乱之中用受了伤的左臂去挡他的掌,结果被一把推到了榻上,安时嗞着牙,右手轻轻托着闷痛的左臂。
杨硕色咪咪地笑着,“哎哟,原来我的小美人儿还受了伤了,让爷好好心疼心疼……”说着便要往她扑过来了,安时抬了腿,猛地往他身下踹过去,却又被他笑吟吟地躲开了。
安时躲缩在榻上,心里虽有些急,但又不能暴露程东俊的身份,便有些进退两难地扯着嗓子喊:“程大哥!”
程东俊呢?先是彩姬姑娘游说了一番,他便以为聪明的安时会功成身退,殊不知那杨硕也懂得武功……接着就是府上来了人,说是玉王爷正往这边来,他便又跑到楼外去等着接驾了……
杨硕哈哈大笑,“你叫吧,看看谁有本事进我东厢房来!”说完便开始大手大脚地解起身上衣服来。
安时一边眼神颤颤地想着怎么才能逃出这人渣的魔掌,一边下意识地念着夜轩之,“殿下……”,眼看着那杨硕就要爬到榻上来,安时往更里面躲着,她手里没有任何武器,便渐渐有些害怕起来,嘴里还在念那个人,声音渐渐大了:“殿下……”
门外突然好像有一阵打斗声,一瞬之间又停了,杨硕转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直直地爬到榻上来,“哐啷”的一声,东厢房的门被踹开了,杨硕怒不可揭地从榻上站了起来,瞋目切齿地朝着门口的人叫:“谁啊!敢坏爷的好事!活腻了是吧!”
只见他那两个守在门外的侍卫鼻青脸肿地爬了进来,其中一人畏畏缩缩地说着:“公子,是玉王爷……”
杨硕的脸僵住了,接着连同整个人都僵了,他的膝盖突然变得无力,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正从门外走进来的穿着一身银花镶边墨色缎袍、面色凛若冰霜的夜轩之磕头:“小人惶恐,多有得罪,不知玉王爷为何会来此处?”
夜轩之丝毫不理会他,只直直地往床榻走来,此刻的安时正缩在榻上的角落里,在橘黄色的罗帐之外,她听到夜轩之的脚步越来越近了,直到他站到她仍带着闪躲和害怕的眼前,安时才扑进他的怀里,挨着他的肩,哽咽着怨他:“你怎么才来啊……”
夜轩之揽着她的肩轻轻揉着,俯在她耳边安慰道:“安儿别怕,我在这呢,他伤着你了吗?”
安时抬起头来摇了摇,夜轩之伸手拭她的眼角,便看到了她脖子上的伤口,他那黑色的眼眸瞬间就沉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杨硕,冷冷地说:“拖出去,哪只手拿的刀就砍掉哪一只。”
“玉王爷饶命啊,玉王爷小人真的不知道这位姑娘是您的人啊……玉王爷……”杨硕一边磕头求饶一边被顾知手下的侍卫往外拖着出去。
安时听了夜轩之的话也愣了一下,但也觉得惩罚好像太过了,便说:“殿下,不要吧,打他一顿就好了……”
夜轩之不以为然,低着眼轻轻摸了摸她脖子上并无大碍的小口子,说:“安儿不必为这样的人求情,安儿只需要记住,这只是他伤了本王最珍视的人所应该得到的惩罚便行。”
安时有一瞬间,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了殿下内心阴暗的那一面,但她没有再反驳什么,在她心里,在眼下这样的社会里,像杨硕这样作恶多端欺软怕硬的人,有时候也的确需要用一用以暴制暴的方式,让这些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知道在自己之上有更大的国法皇权。
安时觉得倦了,“殿下,我们回府吧。”
夜轩之凑在她的耳边,意味深长地轻声说:“好,不过安儿今天很不听话,回去后本王得好好罚罚你……”
安时揽着他的脖子,装作愤愤不平的样子,“那程东俊也要罚。”
夜轩之无奈地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