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势待发的大台吉，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昨夜，混迹在人群之中的，除了那位刘执刘掌事，还有五千名精兵，在约莫一个月前，他们就已经陆续从边城关外混入了达亓的伊和城。节日的前一天，大台吉让手下的人与刘执在伊和城内会合，让其在缘神节这天下召集令，助他夺位。

过节的人就算再热闹，也有疲倦的时候，特别是这样盛大的节日，守城的官兵忙活了一天，特别容易疲倦……夜里到了凌晨时分，程无的死士几乎已经安插到了大金宫每个重要关口，时刻观察守城官兵和二台吉等人的一举一动，除此之外，他自身还有另一个任务，那就是暗中帮助程东俊瞒天过海般，将真正的汗王替换下来，护送到另一个安全之地。

刘执此次暗地带兵而来，自然是受命于祁王，他是祁王布在北疆的另一枚棋子，这次要用这五千名精兵来助大台吉夺回军权，作为交换，大台吉要将黑手令与执掌此令的人毫无保留地引见给刘执，好让他回去向主子复命。

至于柳絮，让她暗中调查黑手令只不过是祁王给她下的一个考验，其次，便是借助她是湛微然丫鬟的身份，平日里能与玉王身边的人有所往来，给玉王下药便能事半功倍一些，但如果她身份败露，刘执便会奉命杀人灭口……

此刻，坐在朝殿内汗位之上的人，正是大台吉——钟离赤岗，而“汗王”则被大台吉的两个手下挟持着，钟离赤羽带着将臣和麒麟军在殿内与大台吉对峙着。

“尔等捧我为王，我便留他一命，否则，杀了他，汗王之位，仍然是老子的！”

……

一时之间，硝烟四起，民生恐慌，昨夜还是人潮如涌热闹非凡的伊和城，到了七月初八这一天，已然万街空巷。

“汗王被关起来了！大台吉夺位，新汗王要登基了！”

……

安时，在边城的回春堂里醒来，睁开眼的时候，琉璃和唐果都在她的身边，卫零端了一碗药，撩起帘子进来，“喝了这碗药，就不那样昏沉沉的了。”

安时百思不得其解，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三人。

琉璃垂眼，仿佛还带着泪，声音也是哽咽的，说：“安姐姐，大汗和可敦都被大台吉关起来了，连哥哥和玉王爷程大人他们也……”

安时没有反应过来，脑子依旧混沌一片，只觉得自己像是还在梦中，“琉璃，你在说什么呀？”又转向另两人，一张小脸苍白而愕然：“阿果，卫零，我们不是在大金宫里吗？”

“安时，天没亮的时候，我们就被宋将军派来的人接回边城了，玉王爷昨夜从我这儿要了安神香，所以，你才睡到现在。”

安时一惊，一把抓住唐果的手，问：“殿下呢？！”

唐果眼神闪躲，低下了头，“王爷，王爷他……”

卫零：“玉王爷和二台吉都还在达亓，程大人也在，大台吉昨夜不知道从哪里带来了精兵，还有一群死士，他挟持了汗王要夺位，二台吉与其僵持不下，向玉王爷求助，如今宋将军带了边城的戍边军一路赶去应急，但程大人前脚刚把我们送了出来，后脚便被大台吉手下的人发现了，眼下也不知道宋将军他们……唉！”

安时竭力压制住自己的冲动，问：“你的意思是说，殿下和赤羽如今都在伊和城内，宋将军带去的援军却在城外？”

“应该是这样，但除此之外，整个北疆都乱了……”

“北疆？”安时眼珠子一颤，“北疆为什么会乱？”

“似乎是有人连夜通报一样，玉王爷被困在达亓的消息一传出来，北疆之内的各座城池，都有反叛之人趁势作乱，如今已是乱作一团……”

安时的胸口砰砰地跳着，双手握拳作，掌心里全是汗，“现在是什么时辰？”

“未时三刻。”琉璃答。

安时又气愤又无奈：“你们到底是给我用了多少的药啊？！”便接过卫零端来的药，一口气全喝完，站起身来，说：“琉璃，走，我们出去打听一下最新的情况！”

又被卫零伸手拦住，“不行，如今这外头乱得很！我答应了二台吉和玉王爷，决不能让你们胡来的！”

安时眼神尤其冷静，目不转睛地盯他，伸出手：“把我们前几日在大金宫里研制出来的药粉给我一些！”

卫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转身出去堂内取那药粉，交给两人，又叮嘱：“出去可以，天黑之前回来，记住没有？”

“知道了。”安时接过药粉就带些琉璃出了回春堂。

唐果一脸的担忧，看着她们离开，卫零从身后的药柜里又取出一包药粉，这是顾知昨夜里交给他的第二包，与之前那包柳絮想用在安时身上媚药不一样，这一包药粉，似乎是一种连他都没有见识过的奇毒……

“祁王身边的那位制毒高手，是个狠角色呀！唉！”

“卫大夫，你发现了什么？”唐果今天只见他不停地叹气。

卫零摇了摇头，说：“顾大人给我的药我解不出来，看来，还是得让人回山里把老母接出来了……”

天快黑的时候，安时和琉璃回来了，两人都是一脸的惆怅和疲惫，唐和卫零果在堂内准备晚膳。

卫零迎了上来，问：“你们打听得如何了？”

琉璃看上去气鼓鼓的，坐下来一手拍在桌子上，说：“如今外头都是些造谣生事者，还有那些目不识丁的百姓在以讹传讹，气死我了！”

卫零坐了下来，又问：“什么意思？”

琉璃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扯着卫零的袖子，哭着腔：“卫零，你说哥哥会不会出事啊？”

卫零伸手去给她擦眼泪，安慰道：“不会的，二台吉是人中龙凤，又深受百姓的爱戴，他吉人自有天相，何况又有玉王爷相助，想必不会出事的。”

一旁的安时倒是冷静，她不久前也想到了，夜轩之应该是早就准备好要将此事瞒住她，所以才会用安神香将她托付给卫零带了回来，那么这样看来，他们对现在发生的一切也是有所预料和防备的，加上之前他们安排在大台吉身边的程无，如今正是大台吉的得力助手，局面也许没有众人口中说的那样穷途末路，那么他们这样做，是为了……

“卫零，你知不知道，祁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安时突然问道。

卫零一愣，脸沉了下来，道：“你们在外头是不是也听说，祁王在燕靖城起兵了？”

“也不尽然是这样……百姓口中相传的是，庆王的猎头军在宝京镇守，京中派了一位叫官枫的将军，带着镇守府的御林军前来。”安时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不过，也许这祁王，才是殿下和赤羽此次以身涉险引蛇出洞的真正目标。”

卫零：“慕国之中，祁王长年都在燕靖，若是没有圣旨，他便不能轻易出城，但在北疆，很多民众都曾受恩于曾经的太子绫王所带领的龙骧铁骑，他们曾经受命出征，血洒边疆，为国为民作出了极大的牺牲，太子绫王牺牲后，龙骧铁骑的兵将也随着四分五裂，最后绝大部分都到了祁王的手里。”

琉璃：“之前就常听哥哥他们说，慕国的祁王要反，还与大台吉之间有所勾结，这次的事情，怕真的跟那祁王脱不了干系！这谋反的人反的就是皇帝，要那离城的圣旨又有何用！”

安时抬眉，满眼的凌厉，道：“如此看来，这场恶战是断然避免不了的了，他们这次把我们送了出来，想必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我们，那我们在边城，有没有办法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的呢？”

卫零：“其实玉王和二台吉他们早有预料，到了今日这般境地，这一步也是非走不可，临走之前，顾大人交与我一种毒药，是从那柳絮身上搜出来的，想必与先前杨千万中的毒，是同一种。”

安时扶着额，皱着眉头：“这柳絮的事情我倒是也听琉璃说了，不过这湛小姐，怎么没跟我们在一起？”

“程大人说了，那柳絮既然是湛小姐的丫鬟，如果从头到尾湛小姐都是无辜的，那么问题便可能出在她的父亲——湛大人的身上，所以，那湛小姐对他们另有用处……”

安时盯着他，扯着嘴笑：“卫零，我看你知道的事情倒是挺多的呀！”

卫零挑了一下眉，站起身来给三个姑娘夹菜，转移话题：“吃饭吃饭，吃饱饭才有气力来想法子帮忙啊……对了，过几日老母会从山里出来……”

“老母要来？”安时问。

卫零点点头，“嗯，那个毒药真是难倒我了，得尽快把它的解毒方法研制出来，以免日后被奸人使坏啊。”

“祁王……制毒高手……”安时喃喃念道，又问：“卫零，你知不知道祁王是什么样子的？”

“这我哪知道，我又没见过。”

唐果放下碗筷，说：“二王爷……嗯，以前在晋安城里听百姓们说，他英明神武，就是有些性格孤僻、不近人情，旁人看着都觉得他冷若冰霜，很多人都怕他。”

卫零补充道：“我倒是听闻，祁王爷心狠手辣，不管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半点不会心软……这次玉王爷和二台吉如此折腾，他却还是深藏不露又万分谨慎地在暗处观望，想必真的很难对付！”

安时垂眉，闭上眼，脑子里似乎就能浮现那个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