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在琉英房中一觉醒来,就唤来底下服侍的人问:“尚夫人有没有来过?”
下人顿时傻了,尚夫人?什么尚夫人?尊上您不是已经把尚夫人给废了吗?
下人:“这……您说的是哪位尚夫人?”
幽冥:“混账,除了银雪,魔国还有哪位尚夫人?”
下人紧张的都结巴了:“可……可……可您昨日不是废了尚夫人吗?这传旨的人,都已经去了呀……”
幽冥:“我什么时候下旨说要废弃银雪了?”
下人:“您昨天不是跟小的们说,让给尚夫人传话,要去除她的位分贬为宫女吗?”
幽冥:“我那是叫你们私下里说给她听,要吓唬她的,什么时候跟你们说是明旨了?”
下人此时吓的都要晕过去了:“这……这……这小的们蠢笨,怎能分得清您是玩笑话还是当真啊,尊上金口玉言,咱们自然是要当成旨令去办的呀……”
幽冥:“雪儿现在在哪?”
下人:“小的不知……”
幽冥:“赶紧去,把她接到我面前来。”
昨日夜里,幽冥抱起琉英时,其实是赌了一口气——你银雪能在外头有私情,我也能行。谁知,临到床上,琉英衣服扣子都被解开两颗了,幽冥却发现,自己不行。按道理来说,男人嘛,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但在琉英面前,幽冥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不行,自己虽怜惜她、信任她,可真的对她提不起什么兴趣来。无奈之下,他只好让琉英睡床上,自己则打了个地铺。琉英那叫一个气啊,可是总算尊上是歇在了她房里,要是她将此事泄露出去,岂不是自找没脸。况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琉英心想,怎么着为了她的清誉,总该给她一个名分,只要有了名分,后面的事,肯定能顺。
要说这幽冥的地铺,打的可是不痛快了。往常这时候,他早就窝在松软的大床上搂着银雪睡得正香,哪像现在啊,地板可硬了好不啦,又没夫人抱,哼哼。幽冥在铺子上滚来滚去,明明是银雪话说的过分,怎么是自己一个人在这受罪。不行,我不好过,你也不能好过。幽冥就是抱着这样的孩子心思才唤了人过来,说出自己要贬谪银雪的话,其实就是希望银雪紧张紧张自己。
哪知道,这底下的人啊,早就被流言蒙蔽了心智——原本大家就都对尚夫人谋害魔尊一事存疑,后来又朝堂上又爆出尚夫人与外男有奸情,大家对这位仙族公主的印象就差到了极点。如今幽冥放话出来要废她,那不就是坐实了她的罪名吗?魔族上下几乎无人不爱戴魔尊,因此对银雪的恨意就更浓,有了机会,可不就要往死里作践。关键是,琉英也偷偷的在背后“关照”了银雪一番,昨夜尊山宿在琉英房中的事谁人不知啊,都以为这琉英就是新的尚夫人了,下人们肯定的奉承着她一些咯,反正要对付的是个坏人,下手狠一点又怎么了。所以,银雪被贬为宫女不过才半日功夫,身上就已经伤痕累累。
幽冥在琉英房中用早饭,顺便等着下人们带银雪过来。他并不知银雪的遭遇,还想着等她来了要气她一气。底下人知道魔尊要见银雪,知道银雪没真被废,自然得小心谨慎将她脸上的红印子处理的好好的,身上的伤痕也得遮住了。银雪只觉得这一切可笑至极,在她看来,幽冥是故意折磨她,好让她明白,离开了他,她就什么都不是。可是,继续做尚夫人又怎么样呢?一个被夫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妻子,又能高贵到哪去?当银雪知道幽冥昨夜宿在琉英房中,此刻还在陪琉英用早膳时,这幽冥的罪名就又多了一条——一个对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出轨的夫君。当此时,银雪已然决定弃了这段破败不堪的感情。
幽冥原本以为银雪会跟自己闹上一闹,谁知银雪看到他和琉英在一起,竟是毫无波澜,这下他可是郁闷了。
幽冥装模作样的给琉英夹菜,琉英满脸害羞:“谢尊上。”
银雪仍是面无表情。自己这夫人!这……这……,幽冥真是恨铁不成钢,怎能被废弃了也不怨恨,见自己跟别的女人亲近也不拈酸吃醋,她的心是冰块做的吧,她根本不爱自己吧。其实,银雪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暗暗在滴血。只不过,她实在是太骄傲了,她绝不会在一个根本不怜惜自己的人面前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何况还有琉英这么个外人在,她就更不愿别人看了她的笑话去。她何止是要装作波澜不惊,她还甚至强逼自己挤出了几分笑意。
银雪:“恭喜尊上,恭喜琉英姑娘。”
幽冥面色阴郁:“你要祝福我们。”
银雪:“尊上有喜事,做奴婢的哪敢不祝福。”
银雪故意将奴婢二字咬得极重,脸上却是笑靥如花。
幽冥一把搂住了琉英:“是啊,这琉英最是乖巧温顺,不像某些人,只知道悖逆自己夫君的心意。”
琉英见状连忙配合到:“哎呀,尊上,琉英的身子还疼着呢,您轻些呀。”
银雪笑的更加灿烂了:“尊上既然已经跟琉英姑娘有了夫妻之实,就该给个正经的名分才是。”
幽冥气结:“好啊,你说说看,我该给琉英一个什么名分。”
银雪:“尚夫人的位置,不是已经空出来了吗?”
幽冥:“你……好啊,好啊。”
既然这女人愿意做奴婢,不愿意做回自己的夫人,那就由了她的心意便是。
幽冥:“封琉英为左夫人。银雪就配给左夫人做贴身侍女。”
虽然生气,可让琉英顶了银雪的位置这样的事,幽冥是做不出来的。
银雪:“奴婢得令。”
幽冥正在气头上,这一天下来从端茶倒水到洒扫浆洗,全让银雪干了个遍,就希望银雪能够低头服个软,与他讨个饶。可银雪,偏是跟他杠上了,哪怕背后的伤口流血不止,也是一声不吭的埋头苦干,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幽冥见状,连忙就去扶,扶住了之后又开始恼——这死女人,宁可这么折磨自己也不肯跟他低头,随即就将银雪交到旁边的侍女手上。
幽冥:“咳,送她回房,去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别让外面人觉得宫里的下人都受苛待了。”
侍女:“是。”
……
幽冥自回了罗刹宫,银雪嘛既然失了尚夫人的身份,下人们当然只能将她送去奴婢们居住的厢房。白日里,颜颜就听说了自家夫人被贬谪的事情,下了值立马就急冲冲的赶了过来——幽冥出门去接银雪那段时日,琉英便住进了宫,银雪宫内的婢女统统被她派往了各处。颜颜一进门,见着银雪面色惨白,嘴唇干裂,大汗淋漓,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衣服背后还透出了好大一片血痕来。
颜颜朝着旁边的婢女们问:“大夫来过了吗?”
婢女:“来是来过了,只是这尚夫人,不,银雪,她的伤在背上,男女授受不亲,便不好与她治疗,只留下了药便走了。”
颜颜:“那你们怎么不给夫人上药?!”
婢女:“可,颜颜姐,她已经不是尚夫人了呀……”
颜颜:“一群捧高踩低的混账东西,都给我滚出去,拿盆热水和白毛巾来。”
颜颜好歹也是做久了的大宫女,那群小婢女们自然不敢跟她过不去,连忙备齐了东西送过来。颜颜仔细的给银雪查清理了伤口包扎好,颜颜伤心的掉下泪来。
颜颜:“您这是为什么呀?就算尊上有了新欢,那对您肯定也是有些旧情的,您就撒撒娇,至多不过道个歉,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银雪趴在床上虚弱的说:“他心里已经没有我了,我又何必摇尾乞怜呢?”
颜颜:“无论怎的,您也应该照顾好自己呀。”
银雪:“我知道,这次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颜颜:“夫人您这说的什么话。”
银雪:“我已经不是什么尚夫人了。”
颜颜:“您别那么说,尊上不过是一时在气头上,等这阵子过了,肯定会复了您的位分的。”
银雪:“你不明白……”
银雪将身上的被子拢紧了些,坐起来。
银雪:“这不是位分的事,就算他幽冥想再将这尚夫人的帽子塞在我手里,我也是不愿意要的。”
颜颜:“夫人!”
银雪握住颜颜的手:“世人都以为女子定要依附于男子才算有归宿,可我不这么想。我不愿意为了一个男人与其他女人争的头破血流,也不愿意乞求他的怜惜与爱护。这样过日子,当真是好没意思的。”
颜颜:“可您没有了尊上的庇佑,又失了护身的功法,如何才能好好的生活下去呢。”
银雪:“当初舍了功法去救他,我不后悔。若是能独自一人这样活下去,那总有办法能让自己过得好些;若是当真活不下去了,那不活也罢,人终有一死,也没什么可怕的。”
颜颜眼泪瞬间又涌了下来:“夫人!”
银雪温柔的摸了摸颜颜的头:“好姑娘,我知道你心疼我,快去洗个澡,上塌来与我一起睡吧。”
颜颜:“您自己都没洗澡,还嫌弃我呢。”
银雪:“也是,你还是别跟我睡了,我这一身大汗,酸的很。”
颜颜:“我偏不。”
……
第二日,早朝,知道银雪被废,琉英得了位分,各位阁老都满意得很。朝堂上,纷纷与幽冥道贺。幽冥心中却不痛快极了,什么意思啊,我失了夫人,你们一个二个这么高兴。想起银雪的身子,他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担忧,还是赶紧下朝过去看看她吧,唉,自己拿她能有什么办法。幽冥不知道的是,他今日,乃至之后将近五百年的时间里,他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银雪了。
出了朝堂,幽冥就见着西边有一处宫苑被烧着了,而且那火还是琉英的邪王真火。幽冥连忙问身边的下仆:“那个方位是什么宫苑,谁又住在里头。”
下仆:“回尊上,那是宫女们住的厢房……”
下仆话还没说完,幽冥人就已经不见了。银雪!幽冥第一反应就是要去确定银雪是否安全。来到燃烧的宫殿外,幽冥见着了坐地大哭的颜颜,拎起她就问。
幽****人呢?”
颜颜悲痛欲绝:“夫人……在里面……”
幽冥着急的冲入火场中,没想到,却正看见在榻上银雪燃烧着的身体。
幽冥:“不!”
也不顾银雪身上有火,幽冥就抱起她冲了出去。此时的银雪,哪里还有平时半分娇嫩模样,身上大部分都被烧成了焦炭,若非那一头银发,谁又会认为眼前这具焦尸会是当初美撼凡尘的尚夫人呢?幽冥拼尽全力,可早在他来之前银雪就断了气,这会儿把人抱了出来,那又有什么用?
噗,一口鲜血就这样吐了出来。周围人见尊上有恙,都想赶上去伺候,幽冥却将他们统统挡在了结界外头,而自己则一个人痴痴的抱着怀中的银雪,跌坐在地上——早知如此,无论她如何跟自己怄气,自己都应该让着她才是……早知如此,她要喜欢谁就让她喜欢谁啊……早知如此……
“啪!”不知从哪突然闯出的云斑,破了幽冥的结界,一巴掌就扇在了这位魔族至尊的脸上。
眼前这场面,周围人都看傻了,大巫医不是不通武学吗?怎么如今竟然功力比尊上还更胜一筹,能破得了尊上设下的结界?刚刚他,还打了尊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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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一切,都要从这一日早上说起。
正是幽冥在朝堂上接受群臣贺喜之时,有一个人来到了银雪的房间,那就是琉英。
琉英:“你大约自己也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吧,银雪公主。”
银雪:“不知左夫人屈尊来此有何指教?”
琉英:“都到这份上了,咱俩就别装了行吗?”
银雪:“我本就不怨恨你,有什么好装的。”
银雪这毫不在意的态度激怒了琉英,说真的,若是银雪对她拳打脚踢,琉英反而心中更爽快一些,因为无论银雪如何吵闹,她才是今天的胜利者。可银雪偏偏没有顺琉英的意,摆出了这不咸不淡的模样,好似琉英无论如何在她眼中都上不得台面,一介跳梁小丑而已,这让琉英怎么能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