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贺倾城睡得很好。
次日是腊月二十九,自然要穿得喜庆一点。贺倾城穿了身大红绣花袍子,搭了双绣花鞋,罕见的戴上了金发饰,又配上了喜庆大红的胭脂红嘴唇,这身搭配很像年画上手拿福字的女娃,但身边负责打扮的丫鬟非这样好,耳饰还要给她带红宝石耳坠,实在是过分显眼了。贺倾城不肯戴,最后好歹才配上了粉红色流苏耳坠,看上去端庄文静些。
打扮好,贺倾城转过身,就看到首辅在穿衣服,她想了想,走上前去:“我来帮你。”
自从嫁进门,她就没有一日尽过作为妻子的责任,无论是打理府上还是照顾好丈夫,她都敷衍了事,这实在也有些过分了。
首辅低头看她一眼,大大方方的展开手臂,让她帮忙。
作为一个新手,贺倾城是手足无措的。官服繁琐革带又多,实在不知道哪一根配哪一根才好,只胡乱凭感觉给首辅穿好官服,又替他带好发冠。一切都整理好,贺倾城才走远一步,上下打量首辅那歪歪斜斜的帽子和绑得扭捏的衣裳。
往上看,对上首辅的视线,贺倾城心虚道:“虽然这个样子是有点奇怪,但是,至少证明了一件事……”
“什么?”首辅问。
“人长得好看,穿破布也好看。”贺倾城对他笑。
首辅挑眉,对着镜子看上下被捏得不成样子的衣裳,又侧过头看贺倾城:“我不穿最好看,你要看看么?”
贺倾城:“……”
最后还是首辅自己穿好了衣服。
贺倾城看他,他身材颀长,高大伟岸,衣衫周正,果真是怎么穿都好看。视线从衣衫落在首辅的眉眼间,她从未见过首辅的父母,听很早就去世了,只凭眉眼都能看出,首辅的父母一定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吧,只这样,才能生出这样不可多得英俊相貌的儿子。
只是可惜了,没能来得及见一面。要是活到现在,一定是很好相处的公婆。
两个人都收拾好了,就去朝阳宫给老太太请安,一路上遇到了徐善和徐煜,一见到她,这两个孩就凑了上来:“婶婶早上好。”
今日两个孩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脸颊红红的,穿着漂亮喜庆的大红直琚。
贺倾城也笑了笑,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拿给他们:“拿着吧,记得要放到枕头下面。”
“好,谢谢婶婶!”两个孩的声音脆生生的,很是响亮。
贺倾城被逗笑了,摸了摸两人圆滚滚的后脑勺。
一行人一起去了老太太的内院,晚辈依次给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专门给了红包,很奇怪的是,一向针对她的老太太,今日对她倒没有之前那么冷淡了,临走时还嘱咐了几句。
之后,几个晚辈去了西苑,贺倾城给他们分了金锞子。这些钱她并不在意,全图个孩子开心。从前她也是拿红包的人,自然知道从大人那里拿到可供自己支配的钱是一件多么值得欢呼雀跃的事。
起红包,贺倾城想起曾经在皇宫的时候,四公主和五公主不亲近她,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围着她亲密地叫她妹妹,那些从父皇母后哥哥们手里拿过来的红包,几乎就在一声声妹妹里全进了两位姐姐的口袋。
两位公主虽然是皇室,但每年都是靠固定的俸禄生活,哪里比得上每月都有太子和皇上救济的贺倾城过得富足。
有一次过完年,她照例去凤凰宫拜见母后,结果在御花园游廊看到两个公主在背后笑她,她“人傻钱多……”
她当场愣在原地,头脑发蒙,手脚冰凉,很久才回过神。
后来,无论两位公主如何叫得甜,她都不再傻傻的把钱拿出来了,次数多了,四公主和五公主也就嫌烦,不再来找她。
“婶婶。”徐善拉了拉贺倾城的衣摆,一下子便把她从回忆里拉出来。
“嗯?怎么了?”贺倾城蹲下来,平视徐善,问。
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定在徐善的脸上,待两个人对视的时候,徐善忽然“啊”了一声,赶紧跑到徐煜的身后,藏起半个身子。
贺倾城喜欢孩子,尤其喜欢这么可爱的孩子,于是故意凑近点问她:“干嘛躲起来,是我太可怕了吗?”
徐善连忙走出来,憨憨似的摇头:“婶婶不可怕,婶婶好看。”
贺倾城长得漂亮是公认的,从到大被夸好看的次数太多了,她都快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只有徐善的话听上去很舒服,有娃娃般的温润,不带一点谄媚。
孩子素来诚实。
徐煜站在一旁,又喊了一声婶婶,然后问:“婶婶,您会解这个吗?”他举起手,把九连环递到贺倾城面前。
九连环是孩的玩具,但这不是那么好解开的。
徐煜颇为苦恼的:“我都解了好久了……还是解不开。”
徐善也接话道:“太难了,我也解不开。”
贺倾城从徐煜手上拿起九连环,看了好一会:“我时候也玩过这个呢,给我看看吧。”
首辅就在一旁看着。
贺倾城的九连环是首辅教的,前四环还是很容易解开的,只是从第五环开始,记忆就开始模糊了。
首辅教的时候,她学得挺好的,只是现在再想,就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两个孩凑拢过来,两张肉嘟嘟的脸朝着她,葡萄一般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她,贺倾城只拨了拨九连环,忽然觉得不好意思,她是大人,还是婶婶,怎么能孩子的玩意都搞不定呢?
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但是越往下脑子越乱,正是冬,屋里忘了烧暖炉,但她渐渐觉得身体发热冒汗,脸颊渐渐红润起来。
“我来吧!”首辅及时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贺倾城在两个孩子中间,也似乎是沾染上了几分孩子气,听到他的话,抬头,一双眼望着他:“首辅大人……”有求助的意味。
首辅静静看着她,又如清风明月般浅笑,从她手里接过九连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