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坐了下来，将九连环重新装好，然后开始教一个大孩子两个孩子解。

贺倾城站在一旁，目光沉静。

九连环原理很简单，她只看到首辅解到第五环便知道了下面的步骤，之后的注意力放在了首辅身上。

冬日的暖阳透过通风的窗户，撒在他少见柔和的面庞，浓密墨一般的睫毛微微垂着，掩盖住那双像是能摄人心魄的双眼，看上去多了几分与人亲近，少了几分清冷温凉，像是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大哥哥，看起来与朝堂之上摸爬滚打的奸臣有了不少距离。

贺倾城看着两个孩子一脸崇拜的望着首辅，忽然觉得，以后有了孩子，他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细心教邻一回，他将解开的九连环放在手里，抬头：“学会了吗？”连声音都是温和的。

两孩怯生生的，似懂非懂，但也没那胆子让首辅再教一遍，只好连连点头学会了，然后拿着九连环就跑了。

贺倾城派了几个丫鬟跟上去。

冬日的早晨，雾气和寒气交织还未散开，白雾朦朦罩住整个京城，从窗口望去苍茫一片。

首辅对贺倾城：“之前不是教过你吗，都忘光了？”听上去还有做老师时严厉的味道。

贺倾城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首辅望着贺倾城这样子，就知道她确实是忘了，她学东西快忘东西也快，那会儿年纪也不大，现在还能记得几个步骤，已经是在意料之外了。他问：“现在学会了吗？”

贺倾城点头：“学会了……”连两个孩都看懂了，她当然学会了。不过大概是刚才太过自信满满，结果在两个孩面前丢了面子，现在声音有些虚。

“嗯。”

她用余光瞥首辅，见他眼里略有笑意。

这是嘲笑的意思嘛？贺倾城不满，撅起了嘴。

“放心，我没有嘲笑你。”是哄孩子的语气。

今日是腊月二十九，卫妍和几个丫鬟出门采买。

自昨晚上和老太太吵了一架，老太太便对她是不管不顾了。就连玉芙宫里老太太安排的丫鬟也被请了回去，那些该内务院分发的年货更是不见踪影，她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带着自己的丫鬟出门了。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罚

卫妍不熟悉路，左绕右拐，步子跨太大，在长街拐弯处撞上了一人，差点就要摔倒。

那面是个男子，反应敏捷，见她要倒下，当即伸臂拦腰将她拉住。

来人是太子。他预备去尚书府见许清语，穿了一身周正的石青色朝服，俊朗儒雅，伟岸高大，宛如人中龙凤，这会儿撞到人，眼里闪现几分懊恼，待稳住了怀中饶身姿，抬眼看到是卫妍，他才平静了下来，面上有歉意和谦谦君子之风。

卫妍也看清了太子的相貌，低声道：“太子殿下……”

她来京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大部分时间窝在首辅阁不曾出门，见到太子的次数少之又少，眼下这样靠近太子，她又一瞬间的恍惚，之后很快有恢复娇羞的少女模样。

“没事吧？”太子把卫妍放开，语气十分温和。

“嗯，谢太子关怀。”卫妍低着头，从始至终，只有直勾勾地望着太子的那一秒是失礼的。

太子点点头，又看卫妍只带着零落的几个丫鬟，打扮得也朴实，不知道她这是要去干嘛，便问道：“公主，这是要去哪？”

“采纳年货。”卫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很轻。

“这个时候？”太子有些吃惊。

大概在过了年以后，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一件件年货往家里搬了。到腊月二十九，哪还有人买年货？外乡人紧赶慢赶的回家过年，乡里人也都该回家夫人孩子热炕头过一段一年一次的美满生活，卖年货的都回家了。

“嗯。”太子这样的语气让卫妍更加不好意思了，脸红彤彤的，又羞又恼。

要知道今日会遇见太子的话，她是宁愿凄凉地过个惨淡年，都不想出门的。太丢脸了！

太子见卫妍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又想起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属实可怜，道：“不如去我府上拿些东西吧？今年原是给倾城准备的，听父皇又单独给了她好些东西，大抵是不需要了，放着也怪可惜的。”东宫的东西自然是比外面的好了不少，还能让她在南秦过一个舒坦的好年。

卫妍抬头，冲太子温婉羞涩点头：“谢谢太子。”

当朝太子是皇上最喜欢的儿子，英姿俊朗，颇有才华和武力，还是贺倾城的亲哥哥。地位出众，容貌也出众。比起首辅，虽然稍显稚嫩了，但更有少年气息。听皇后也是一好相与的，没有老太太那般强势压迫，她若是能够勾搭上太子，荣华富贵，显赫地位，岂不是都能手到擒来？

太子吩咐身边的厮将年货送一份给卫妍，便走了。

卫妍道了谢，然后站一旁没动，身边的丫鬟关切询问道：“公主，您没事吧？”

卫妍望着太子逐渐远去的高大身躯，轻轻摇了摇头。

大年初二那，贺倾城起了个大早。

今日要去皇宫拜访父皇母后。

自那日去阳夏城之前见过母后一面，贺倾城便一直就忙，没去过皇宫。首辅也体恤她这思亲的心情，一大早便宣了马车，往皇宫里走。

“对了，”贺倾城坐在马车里，一面透过窗车帘往外看，一面问首辅：“前几日，我听阳夏城雪崩了，是真的吗？”

首辅正在看书，闻言，点头：“是，所以那日才会让瑶华提前回来。”

“怎么那么突然？”贺倾城不解：“好几年都没有听过雪崩的消息了。”

首辅不话。

自然灾害在年末频频发生，皇上虽然及时封锁了消息，但是还是有人知晓并流传了出去，已经有百姓对此颇有微词了。

还有京城西面的瘟疫，来势汹汹。

灾害，是降征兆。

即将来临的一年，不像是会风平浪静、无事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