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秦阿同声音在背后响起:“这么多菜,都没吃完呢。可真是太浪费了。”
谷大娘夫妇面前那桌菜色诱人,可好几样菜却是动也没动,比如在方桌正中央的那盆桃胶烧肉,软糯红润的桃胶和色泽鲜亮的烧肉,让人看了便咽口口水。
只是宋公子的心思不在这菜上面,这该死的茶具平日明明放在这儿,今日却偏偏不在。
听到秦阿同的感叹,宋公子也不过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答道:“大概口味不同吧。”
秦阿同却不同意:“你家厨子的手艺,那是西街上的那些挑剔的东家们都承认的。”
顿了一顿,就听见秦阿同腹中咕咕叫,口水吞咽,自言自语道:“我尝尝看。”
宋公子还没来得及阻止,刚转过身,便看见秦阿同已经将一坨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夹进了嘴里,那肉炖的刚好,入口即化,香酥不腻。
秦阿同的脸上随即流露出满足的神情喃喃道:“这肉,真香。”一边说着,一边又忙不迭地将几块肉塞进了嘴里。
关门了的小店,安静下来的东街,橘黄色的灯光下,俊美的男子站在远处柜台默默地看着正在狼吞虎咽吃着别人剩菜的男子,这场景是说不出的怪异。
直到小二拎着一块用纸包好的五花肉走出来,叫了一声“秦老爷”,秦阿同这才如梦中惊醒,手中筷子一停,哐当掉在了桌子上。
他的神情有些羞赧,又有些迷惑。
宋公子走上前,左手将肉从一脸迷惑的小二手上接了过来,又亲自送到了秦阿同的手上。
见他接了肉还是脸红着喏喏没几句,宋公子右手拍拍他的肩亲切笑道:“我家厨子知道还有你这么一个顾客这么喜欢他做的饭,必定是欣喜的。”
虽然宋公子话说的体贴,秦阿同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只是气氛还是尴尬,宋公子袖中的那串紫檀佛手珠隐隐地便有些烫手。
终于送走了秦阿同,宋阳舒转过身,面色却一沉,右手使力,只听他白皙如玉的右手之中隐隐传来一声尖叫,接着一股黑烟从他手心中冒起,化在空中,了然无存。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小二道:“怎么的,现在什么脏东西都能放进来了。”
又端起那盘空了的桃胶烧肉,食指微动,宋阳舒嘴角挂起一丝冷笑:“里面还放了不少‘好’东西。”
小二见状,后颈一缩,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自己的掌柜道:“掌柜的,是厨子做得主。”
宋阳舒拍拍手,放下食物,背着手眼看朝着后厨走去。
小二正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低下头暗暗长吁一口气,却忽然觉得身上一冷,却是宋阳舒走了两步转过身来,看着自己道:“你也是盼望这她能记得你的名字吧?”
小二身子一震,自己确实有这么一个小心思。
他本是和众多的同伴一起,在这茫茫天地间,出生又消逝,一年之中,以最极致的欢愉作为生命的最后一刻,是他们的宿命。
那一日,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被头顶上的那一双忽然出现的星辰所吸引,第一次心里出现了声音,让自己慢一点,再慢一点。
接下来便是被那人抓了下来,捏成实形,游历世间,从此便有了机会来体验这人世间的喜怒哀乐。
“耍小聪明,却不是正道”宋阳舒却没有再继续再说,放下这么一句,不紧不慢地准备到后厨去和自家的厨子聊一聊最近的人生。
蜉蝣,长于水泽洼地,蠕蠕而春生,然其朝生暮死,尽乐秋逝。化形后盼人呼其名。
偶有蜉蝣在世,却得忘于人,非机缘不可让人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