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尘端坐在主位,鲁大力趴在堂下行跪拜大礼。
行礼毕,鲁大力爬起来,乖巧地在张尘身侧低首肃立。
面对这位传说中的灵师境高人,他心中忐忑不安。自己今年侥幸入了门中,平日虽修炼极勤,进境却极慢。他隐隐猜到,只怕自己的根骨极其驳杂,而据门中新规,很可能因此沾光拜入某个长老门下。
但以往有此经历的灵徒,往往只是作为记名弟子拜师,且几乎全都在拜师之后便被打发到紫清山下种灵田去了。有厚道些的长老,也不过只是愿意跟内务堂之人打个招呼,嘱其照应一二。至于指点什么的,那是根本不用想的了。
毕竟,谁会真的在一个废材弟子身费心费力呢?
张尘一言不发地看着鲁大力,令他将一颗头颅垂得更低。
默然不语中,张尘伸出一只手掌,按在他头顶。
“放开心神……”
随着张尘一声令下,鲁大力连忙运转起门中基础功法,渐渐将心神沉入空明。
一缕神念缓缓渗入鲁大力本命空间,模模糊糊地,只见空间中一个黑黝黝的小小虚影悬浮。看形状,倒似一个扁平的小小斧身。斧刃两头起翘,拉出一道微弯的刃身。只是刃锋未开,显得拙朴不工,黑漆漆的好似一块生铁。
果然是一枚火镰,张尘缓缓收手,心中平静如初。
贫苦人家出身,一重灵台种灵成功。根骨相当驳杂,只火属性稍稍突出,本命亦极普通。眼下只是三级灵徒,比自己当年似乎还有不如。
“能够种灵成功,实乃百中无一的巧合。”祁长镜的评语在张尘脑中浮现。
“木生火?”见祁长镜在名册中给自己的留言,张尘心中暗笑,“这位祁长老还真是可爱得紧!”
这么一来,那尤婵儿金属性本命,倒是要来克自己的喽?
微微摇头,将鲁大力的相关信息在自己脑中过了一遍,见这孩子恭恭敬敬的样子,张尘稍感宽心。只见他生得倒是浓眉大眼,只是目光有些呆滞,稍显笨拙。
张尘一下子想起自己的童年往事,目光便更柔和了些。说起来,他才是自己的第一个徒弟。
“入得我门,便在此安心修炼,不可堕了为师威风!你可知道?”
嗯?
鲁大力猛地一抬头,见师父正和气地看向自己。惊愕中,他嗓音一哽,一躬身便机械地应道,“是!”
一股令他颤栗的激情在心中鼓荡不休,令他呼吸加快,胸口起伏不定。同时,一缕不敢相信的思绪仍然萦绕在怀。自己方才没有听错吧?师父叫自己在“此”安心修炼!
“你之情形,我已知晓。莫要气馁,为师当年根骨亦是不佳,如今还不是照样登堂入室?”张尘好似猜透了鲁大力的心思,缓慢但有力地道,“不管你之前是怎生想的,但我张尘门下不留庸人。若你只想安于现状,现下便请出了这门,从此你我师徒缘尽。张某甚至还会为你张罗一个好去处,保你一时安生。”
鲁大力面泛起一丝犹疑,但很快就慢慢坚定下来,耳畔又传来张尘威严的语声,“若是选择留下,以你之状,便须做好破釜沉舟,脱胎换骨的准备!”
“弟子遵命!”
鲁大力重又跨步向前,拜到在地,口中洪声应道。
又交待了几句日常,张尘便带着他,在尤婵儿所在静室附近的一间静室安顿。
尤婵儿此刻却未再叫闹,室中一片安静。心神感应下,张尘见她端坐在榻,支颐皱眉,显得颇有些疲累。
暂且也顾不她,看看天色不早,便回转自家内室。
夜幕刚刚垂下,一个模糊的黑影在张尘洞府门外悄悄现身。也不见他传讯,洞府门前禁制自动开启,黑影一个闪身便跃了进来。
张尘已端坐在堂中主位,含笑看向来人,竟是赵明盛。
二人攀谈许久,赵明盛这才起身告退。
目送他离去,张尘重又坐下,闭目思索。
“没想到,你的那些故朋旧友倒是有出息的。周至用已升阶不说,沈约、何长青以及金素儿都在闭关冲击灵师境了。倒是这赵明盛实在,自觉把握不大,因此放弃闭关,仍在门中领些俗务,也为自己尽可能地赚取资源。”
左右无人,蜃祖便在张尘心念中不甘寂寞地出现。
“明盛师兄一向厚道稳重,想来是在做万全准备吧,我当助他一臂之力。”
“所以你便将身一些丹药阵器送予他,并且还捎带了沈约等人的份?”
“这些东西得自那些世家灵师的多,在我手亦是无用,对他们而言却非等闲。”
“他们便算是你在门中拉起的第一批个人势力了?”
“各取所需吧。况且他们均与我共过患难,总有当年的情分在。想当初,金素儿还曾施救过张某。就算不为今后打算,当下我也是要有所表示的。”想起往事,张尘悠悠起念道。
“如此也是一举两得,你做得很好!”对他此举,蜃祖郑重地给予了首肯。
“哦,您老人家倒是难得夸我一回!”张尘一转念,随即嬉笑道,“怎么样,帮我出手一次,搞清楚那丫头的来历?”
“哼!打蛇棍!你的脸皮可是越来越厚了!”蜃祖不屑地回道。
张尘正要继续死缠烂打,忽地心中一动,随即屏息凝神,将神识放出洞府之外。
只见一个淡淡的影子在门前一侧林中闪现,看其身形,正在盯着赵明盛从其身旁渐渐远去。二人相距极近,赵明盛却对此人全无察觉。
要知道,身为巡山执事,赵明盛身可是带有门中感应灵珠。即使是普通的灵师境修士,在这灵珠感应下,也是无所遁形的。
随着赵明盛远去,那淡淡的影子一晃,随即便告消散。
“咦!”
张尘心中一惊,眼下门前一派祥和,除了赵明盛留下的气息,其他全无异状。若非方才那淡影对赵明盛使出探查手段,被他及时抓住一缕痕迹,张尘甚至要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感应有误。
“会是谁?”见张尘默然不响,蜃祖忍不住问道。
“不知。”
“看来,你这里被人盯得紧啊!”
“不足为怪!方才你也听明盛师兄说起了,关于张某的飞短流长如今在门中流传甚速啊!”张尘哂笑一声,又道,“没想到,竟然还在张某洞府外安插了暗桩!”
“如何应对?要敲掉他么?”
“不急,静观其变吧,他们放出的应该也只是一个观察哨罢了。”张尘胸有成竹地道。
顿了一下,他微叹一口气,心念中道,“现下,倒是那升阶庆典还须费些思量呢!”
“你认为海明月、海明珠姐妹要对你发难?”
“恐怕正是如此!”
“也难怪,这次你是将她二人得罪得狠了!”
“您老说错了吧?我只不过也是被人算计了而已。”
“有何区别吗?总归冤有头债有主,你就是那个冤大头喽!”
“哎呀,我说您老到底是不是跟我一头的?不帮我也就算了,怎么还总是见不得我好呢!”张尘不满地高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