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云绝望之际,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吼:“让开”
接着就听几声惨叫想起,苏云朝来人望去,只见一个皮肤微黑的少年举着不知哪找来的长木棍对着那伙混子一顿敲,敲得他们“嗷嗷”叫唤。
苏云怔楞在那里,这少年竟然是刘更生。
有围观的人趁乱拉了她一把,苏云回过神来,一脸嫌恶地甩开张三拽着她的手,拉着满脸是泪的心儿躲进人群。
那几个混子被打个措手不及才挨了好几下,等他们反应过来,拆了路边支撑摊子的木板,对着刘更生一顿胖揍。
刘更生虽有把子力气,可从没跟人打过架,又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变成了他被围殴。
早有人去报了官,可衙差还没到,那几人心狠手辣,再打下去,只怕这少年非死即残。
苏云心里着急,见旁边有个卖猪肉的汉子拿着杀猪刀就来看热闹,她没多想,夺过杀猪刀就往里冲。
苏云从未习过武,刀都是第一次端,她认准了方向冲过去,闭着眼睛挥舞手中的杀猪刀。只听“撕拉”一声,接着便有人惨叫出声。
她睁眼一看,一个小混子抱着哗哗淌血的手臂哀嚎,她竟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些解气。
苏云仰着头,拿刀指着他们道:“把人给我放开。”
“小婊砸,”张三恶狠狠地唾了口吐沫,转而换了副笑脸说道:“好表妹,都是一家人,干嘛动刀子。”
“谁是你表妹,再不把人放开,我就剁了你的手。”放狠话谁不会,苏云努力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别说,还真有一点凌人的气势。
“,别给脸不要脸,”张三可不是个能忍的,张嘴就骂:“别以为姓苏就了不起,还不是个娼妇生的下贱货。”
苏云气红了眼,她姨娘幼时便是日日受张家人磋磨的,张家重男轻女,两个儿子是宝,女儿连草都不如。
张家人好吃懒做是传统,最艰难的时候,张家两夫妻将三个亲女儿都卖了,还是卖进楼子里,就为了多那几两银子。
姨娘当时年纪太小不值钱才留了下来,为了避免被亲爹妈卖掉,姨娘会走路起就会干活了,家里家外被她收拾的妥妥帖帖。
再大一些时,就跟邻居学缝补衣服,还能挣几个铜板,后来又去给有钱人家洗衣帮厨,凡是能挣钱的活儿,姨娘都会去做,就是为了不被卖掉。
可两个哥哥年纪虽渐长,却游手好闲,既嫌给人做学徒钱少还受气,又嫌码头的活太重太累。两人没收入还成日学别人喝酒赌博,没钱了就找父母要,父母就管姨娘拿。
姨娘哪有这么多钱,只能没日没夜找活儿做,邻居看着心疼,就介绍她去苏家铺子里做绣娘,姨娘手巧,又肯吃苦学,绣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月例涨了又涨。
可不论怎么涨,都比不过两个哥哥花钱的速度,最后还是逃不掉被家人卖掉的命运。
幸好掌柜看她可怜,又真心欣赏她的手艺,将事情报给苏大老爷,大老爷便出钱将她从美人巷里赎了出来。
姨娘只在巷子里生活了两日,还不曾接过客人,可外人哪管这些,专捡自己想说的来传,好在姨娘性格坚韧,才没抹脖子,日日闷声在铺子里做活儿。
裴氏知道这事后去见了姨娘一面,后来就将她迎进府做了姨娘。
张家人知道姨娘嫁进苏家,还曾上门攀亲戚,妄图讨要点银钱,叫苏大老爷乱棍打出去了。
这些年姨娘身在内宅从不出门,张家也找不到她麻烦,可苏云却是被他们吓得不敢上街,有段时间甚至连门都不敢出。
这次是她大意了,两三年没再碰上张家人叫苏云放松了警惕。
苏云的戾气被眼前那抹血色激发出来,此时听张三牵扯进她姨娘,她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活撕了他。
张三还在和同伴大声说着姨娘进过青楼的事情,苏云骂了句“畜生”,举刀冲他砍去,左一刀又一刀毫无章法,偏叫张三摸不清路数,狼狈躲闪。
“你这个疯女人!”张三吼道,见下方劈来一刀,赶忙向上跃起。
另外四个人想来帮忙,可不管谁靠近,苏云的刀总是第一时间招呼上。
苏云的刀舞得越发顺手,她虽没学过功夫,可练过舞呀,该有的灵巧和机敏,她都不缺。这刀就像扇舞时手中的折扇,一张一合,一挑一劈,煞是好看。
不多时就叫张三五人身上都挂了彩,五人见势不妙,拨开人群就跑。
苏云已是砍红了眼,挥舞着杀猪刀追着往上赶,却见人群后头几匹高头大马拦住了那五人的去路。
他们跑得太急,又光顾着后头没注意面前,直接撞了上去,一个混子被马的鼻息喷了个正着,他眼都不抬,出声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拦你于哥的路,还不滚开?”
他一抬头就见身穿盔甲,威风凛凛的秦勇,秦勇本就长得很有威势,此时沉着脸更叫人害怕,顿时吓得瘫坐在地上。
“你叫我滚?”秦勇冷声问道。
“不、不、不,我不、不是”那混子抖着身子话都说不利索。
“尔阻拦本将军办事,延误军机,当斩。”
秦勇说完抽出佩剑一刀斩下这混子的头颅,顿时鲜血飙飞。
围观群众顿做鸟飞散,热闹的大街瞬间散了个干净,只剩苏云、躺在地上的刘更生和照顾刘更生的心儿,还有张三四人,及一个应当不算做人的无头尸体。
张三几人害怕步同伴后尘,赶忙跪地求饶,秦勇只送了他们一个字“滚”,四人发疯似的逃了个没影。
苏云仍旧举着刀做劈砍状,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那具倒地的尸身,再看看马背上的将军,不知该如何作为。
“还不让开?”秦勇罕见地放软声音说道,可他肯定从不知温柔为何物,所以他自己觉得是温和的,旁人却毫无感知。
苏云就被他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兔子往后一蹦,然后才飞快跑开来。
一队人扬鞭而去,只留下一地灰尘。
苏云扔下杀猪刀向刘更生走去,他躺在地上,露出一口大白牙朝她笑,还说:“你无事真是太好了。”
苏云喉头微哽,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个被她两次拒绝的少年,她说:“谢谢”。
少年道:“没帮上什么忙,还累得你救。”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过来许久,少年才说:“我定亲了,婚期在年底,到时你可以与苏大夫人一起来。”
苏云说不上当时是什么心情,她只记得自己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被秦勇的手段震慑住了,不仅那几个混混没来闹事,坊间竟然都没流传出闲言碎语,苏云自然也不会自己提她拿刀砍人的事,苏家才没人知道。
苏云想,那事不了了之肯定有秦勇的关系在里面,若当日秦勇没有出现,张三几人最后虽然被她赶走,可事后必定会报复苏家,报复刘更生,甚至报复那个借了刀的屠夫。
权利与威势真是好东西呀,连杀人都能这边随意,苏云不禁感慨道。
秦勇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的时候,苏云略一犹豫就答应了。虽然她知道秦勇成过亲,还有两个孩子,也听他讲过秦老太是如何苛待秦夫人的,她还是答应了。
这场婚事对她来说,大约就是一场交易吧,秦勇给她将军夫人的地位、诰命,她为秦勇到秦家保护秦夫人,保护他的一双儿女。
她还记得秦勇对她说:“那日你双目泛红,神情冷肃,手持一把杀猪刀却有一代高手的风范,我觉得你一定能替我保护好我母亲的。”
苏云苦笑,她竟不知自己会被看中是因为这么一个泼妇般的行为。
这都是她自己选的,能怨得了谁!
望着桌上鲜红的衣裳,苏云蓦然想起那个叫刘更生的少年,他皮肤微黑,笑起来会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能言善辩,也愿为她奋不顾身。
然而,以后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晚饭,苏云是在房里吃的,她听闻苏溪二人仍在和风院就找了个借口没过去,她怕与苏溪吵起来。
苏溪的确有再见见苏云的想法,午间话未说完便冲动离去,叫苏溪懊恼不已,她明明是关心,最后却闹得这样不愉快,是她莽撞了。
可她不好意思再去,只能等苏云来裴氏这里时再与她说话,反正如今住在三七胡同,晚些回去也没人说闲话,却没想到苏云竟然避而不来。
以至于一直到回家都拉着陆宥真唠叨个没完,一会儿担心苏云是不是生她气,一会儿又怨苏云不识她好意。
陆宥真颇为头疼,赶紧让香兰取一小碗荔枝来。一见荔枝,苏溪果然安静下来,美滋滋地享受荔枝的甘甜。
陆宥真这才说:“五妹未必是怨你的,就她自己说的那样,她想要的是权利和地位,你却觉得安稳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你与她争执的本质问题,这个问题如果无法达成一致,你们只会越闹越僵,五妹不来见你,多半是怕与你起争执,反而伤了姐妹情分。”
“真是这样吗?”苏溪放下手中的荔枝问道。
“大概吧,”陆宥真其实也只是猜测,“五妹向来是个理智的人即便当时与王煦扬也多半是看上王家的家世罢了,知道嫁入王家无望便果断撇清关系”
“你这说的好像五妹很无情一样。”苏溪不快地打断他。
本来就是,陆宥真心里虽这么觉得,可不敢说给苏溪听,接着道:“我的意思是:她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她很聪明,总能看透事情的本质,然后选择最有利的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