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风真是大,那天的陶予总是很刻意,刻意的带着森苇去往一个又一个从前约着一起去但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忘记的地方,去做一件又一件很想去但也会因为其他更需要及时去做有耽搁了的事。
那天的所有事像是她精心策划好的一般,满足又充实。
每一件事都按照陶予心头的小本本记好的一般进行的没有丝毫偏差。
只是那一个施工为完全的广告牌没有丝毫预兆的从天而降,砸在她们身上。
广告牌砸下来那一刻,陶予条件反射的把森苇护在自己身下。可二人还是无一幸免,双双被砸倒在地,强烈的撞击导致二人都晕倒在巨大地广告牌下。
森苇被砸倒之后,短暂的昏阙一会儿,醒过来时,周围一片漆黑,又少许从破碎的广告布穿过的光线投射在陶予的脸上,她满脸是暗红色的血和钢筋混凝土的渣滓的混合,血腥味和塑料味还有钢筋混凝土味甚至还有金属生锈的味道压的她喘不过气。
森苇胃里翻江倒海,头晕眼花。她听到了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周围有嘈杂的人声,她听不清,她喊:“陶予,你醒醒!”
森苇鼻腔着浓烈的血腥味,她抑制住想吐的冲动,她身上很疼,眼角不知道是血还是汗水,或许是二者杂糅在一起造成的难言的刺痛,森苇哽咽着喊:“陶子,你醒醒!陶予!”
陶予终于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看到了森苇血迹斑斑的脸,她忍住疼痛艰难的扯出一个微笑,她用气声说:“苇苇,没事吧。”
森苇竭力地憋住了眼泪,却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极难看扭曲的面容。
坚强的陶予反而笑着说:“苇苇,别哭,我不疼。”
说完,她像死了一样,没有半分活人的迹象,森苇被恐惧包裹,浑身颤抖,闻着血腥味,胃也开始痉挛般的的疼痛,终于昏死了过去。
森苇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做了很多梦。
梦到小学六年级毕业的那一天,爸爸妈妈和爷爷在台下为还穿着毕业演出服的她拍照。脸上带着欣慰又幸福的微笑,妈妈优雅的点头示意她看镜头,爸爸怀里抱着她的随身物品。爷爷静静的注视这一切,眼角的皱纹笑出了花。
梦到已经上小学的陶予偶尔放学回家时会特意绕路经过他们玩的小公园请他们吃旺仔小馒头。
还梦到了还在上幼儿园的她气冲冲的推到了才替她“报了仇”又准备骂她怂包的叶黎推到在地后,被本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束羿牵着手跑得远远的,因为,其实他俩都打不赢叶黎那个傻大个儿。只好躲起来好久。
森苇自我调节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都是梦。而那些梦,将真实存在过的记忆变幻扭曲。
小学毕业的那天,来参加毕业典礼的人不是应该是她爸爸妈妈的两个人,不是梦里的两个人。而是束羿的父母,周沛和束誉柯。
陶予也没有自愿请她们吃旺仔小馒头而是被逼无奈,拗不过叶黎那个小魔王,心软的掏了腰包。
幼儿园被小朋友欺负了,虽然被叶黎替她报了仇,但也被叶黎狠狠地教训了一顿,骂她怂包,她没有倔强的推回去,只是傻笑得一脸无所谓,束羿也没有带她逃离,只甩下了一句:“森苇,你应该去给鹏鹏道歉。”
森苇当时一听到这句话,还委屈的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要和他玩儿了。
可束羿又说:“他是骂了你,可却没有动手。叶黎去帮你报仇就是你的不对了。”
他又转头对一脸懵的叶黎说:“你又揍了人,今晚你也会被揍。”
叶黎在一旁气得冒烟,跺着脚吼:“我是为民除害!我又没错。”
束羿牵着森苇的手走到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向老师告状的鹏鹏的面前,对别别扭扭的森苇说:“向他道歉。”
森苇心里不服鹏鹏,却还是听取了束羿的意见,微微的垂了垂头,一副大义凛然“对不起。”
“现在你道歉了,你可以把他骂你的话通通还给他。”
森苇眨巴眨巴眼,一脸天真:“可以吗?”
束羿义正言辞的说:“礼尚往来。”
“鹏鹏,我不是没爸没妈的小孩!所以你是个讨厌的谎话精!你一点都不棒!”
鹏鹏又扁着嘴准备开嚎,却被突然冒出来的叶黎一声:“你吵死了!”给憋了回去。老师正准备对叶黎采取隔离措施时,哪知道这小孩有垂着头,也别别扭扭的垂着头:“我刚刚揍了你,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梦把事实化了个面目全非的妆,它像是按照内心期许的方向发展又像是改变了事实本身。
森苇意识自己在回想童年时光,可明明那些记忆离她并不遥远,她只好给了自己一个恰当的理由:因为时光里的那些人已经离她渐行渐远了。
森苇觉得身体很沉,连手都是麻麻的。
她挣扎着睁开了双眼,眼睑处被牵动着有些干干的刺痛,周围一片漆黑,只是天花板被外面一闪一闪的路灯衬的暗暗的发白投下光的阴影,森苇被这陌生的环境吓得心头一紧。
快速的转头看到压在她手臂上睡着了的森晴才松了一口气,她也才知道自己的手为什么会这么麻。
森晴好不容易才睡着,睡得也不沉,感觉到脑袋枕着的物体微微的在动,敏感的醒来,发现一脸幽怨却总算是睁开了眼的森苇。
他轻声说:“怎么醒了,是饿了吗,我去给你拿粥。”
森苇摇头示意不用:“太晚了。哥你睡吧,最近辛苦你了。”
“安心睡会儿,哥哥一直都在,别怕。”
森晴虽然平日吊儿郎当,可该稳重的时候也是很可靠的。
她第一次从这里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森晴,他看到她醒来时眼中含满了惊喜。他理智的按铃叫来医生。
他喊她:“苇苇,苇苇,你认识我吗?我是谁?”
森苇心里觉得好笑,他不会以为自己失忆了吧,她艰难的发出声音:“你是谁?我在哪儿?”
森晴被吓得瘫软,跌跌撞撞的起来,推开门正巧撞上来检查的的老爸,哭丧着脸:“爸,怎么办,她应该被砸傻了!她不认识我了。”
森宁岩听后紧张的给森苇检查伤口,问她:“记得自己名字吗?”
“森苇。”
“记得我吗?”
“二叔,森宁岩。”
森宁岩觉得有些丢人,怎么会生了个这么智障的儿子。
周沛急匆匆的赶来,看见耍智障的森晴替他爸在他后脑勺给了他一巴掌。
“二哥,怎么样,没事儿吧。”
森宁岩长舒了口气:“没事,没失忆,只是身体要逐渐恢复。”
森晴不死心:“可她不认识我。”
森宁岩扯着他的耳朵到森苇身旁,轻声对森苇说:“苇苇,这是谁。”
森苇淡淡的说:“猪。”
周沛重重一掌拍到他后脑勺,一脸嫌弃。“猪,滚出去!”
一旁的护士戴着口罩也掩饰不了她笑得喘着粗气的嘴。
森苇艰难的转过头看到带着呼吸机,一丝不动的陶予,心脏忽然紧张的难以呼吸。
鼻头也酸酸的。
“陶子姐一直都没醒吗?”
“陶子比你更严重,肋骨被砸断了3根,脑震荡,右手骨折,左手严重擦伤手腕扭伤,右腿小腿骨折。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森苇听着森宁岩的话,越发难受的厉害,即便没有生命危险,可她得多疼啊。
森苇比起陶予来说,伤势较轻,也比陶予先醒。
每天醒过来,虽然身体疼得厉害,心也慌,但是看到同病房的陶予,心便会安静许多。
森晴出去给她拿粥。
他一走,她抬眼去看,束羿正坐在刚刚被森晴身体遮挡住的她对面的角落里在打盹。
森苇那一刻的心,其实是温暖的。
只要他在,就足够了。
森苇脸上也露出了无力的微笑,她像往常一样转过头看向左边的病床,她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不正常的抽气声吓了束羿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