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付哀鸿就来到百户所。手里捧着碗米粉，“呼噜呼噜”地大口吃着。

完颜冉在一旁盯着他手里的米粉，也想吃。

“别瞧了。叫你抽的签子看了没？”付哀鸿用筷子的粗头敲了敲她的脑袋，这丫头都吃了两碗了，还想吃。

“签子？哦签子，抽了呀！”完颜冉一歪脑袋，一脸疑惑的样子。想了会才反应过来，从腰间抽出一根竹签。上面写着个“甲”字。

“豁，运气可以啊！头一天就抽着甲字！”一旁的李总旗阴阳怪气道。

甲字签，是最紧急最重大的案子。在巴陵这种二线城市算是难得一见的签子。别说抽到了，光有这甲字级别的案子就很少见。

付哀鸿叹了口气，放下碗，拿来签子反复看了几遍，这才认了命。

“完颜姐姐，你可真行！”

“那可不是？我也觉得彳亍！”说完，还扬起下把一脸骄傲。

“得嘞，走着吧。”付哀鸿摸刀腰间，抓起完颜冉就出发。回头看了眼李总旗，放出自己的气势。

“一流！十六岁的一流！”要说这李总旗本来也见过付哀鸿出手。不过在滕家府当天，打的混乱，根本没能感受到付哀鸿的水准。只看见那女魔头败走，并不知道双方几斤几两。今天发现付哀鸿的真实实力，这才格外震惊。

迈出门，付哀鸿去告示榜上看案子的详情。

话说这新来的太守杨元平还算肯干，像水利工程这样短期内吃力不讨好的活都接下了。不过也因此触及了乡绅的利益，因为修筑水利需要充掉几家的水田和煤场。几家乡绅自然不乐意，私下里给太守使了不少绊子。

结果，昨天傍晚几家的亲属齐到衙门报案。原来，几家乡绅老爷全部死在家中，剥光了皮，脑袋也找不见了。若不是家属一口咬定这几个人正是当家老爷，当真无法确认身份。当晚去查案的捕快吓破了胆，加之这事情算是重大，就移交给青衣卫处理。

太守杨元平被怀疑的最凶。几家乡绅天天去衙门闹事，他兴修水利的事情也退不下去。

付哀鸿思考一番，只觉得这几个家主的死不仅无利于杨元平，还造成了更多阻碍。当得上太守的脑子，不可能做这么蠢的事。至于几位家主自杀，也不像话。总之还是现场勘查一番。

先来到带头反对兴修水利的刘家。

“青衣卫办案。”骑在马上，付哀鸿叫手下去叫门。

“来了来了！”一个瘦弱驼背的家丁拉开了门。他探出头张望一番，见到飞鱼服的一众将士，非常恭敬地开开门。

“几位大人里面请。”他自觉地牵过马，叫来同伴接待。

肉眼可见，一众家丁的脸色都不怎样。多半是家主的死状吓到了几人。

付哀鸿闭眼在脑中一扫，确定宅子里没有罪犯。

“带我见你们家女主人。”女主人，自然是家主的老母亲。

进入中堂，家中老太端坐在主坐。看见付哀鸿来了，抹着眼泪上来告冤情。

付哀鸿瞅见堂里正中央悬挂的家主相，其人羽扇纶巾，一脸正气，乃是标准的儒生模样。

“老太太您大可慢慢说。”付哀鸿搀起老太太请到座位上，自己一边审视周围的物件，一边听她陈述。

果然，太守一边隐瞒了不少信息。

之所以几位乡绅不愿意交出田地盐场，也有别的缘故。今年湘地水患泛滥。目前好不容易是没有灾祸的季节，几家乡绅手下的细农都是刚种完苗子，靠着这一季的粮食充饥。前几季的苗子全都因为水患泡了汤，几位乡绅本也是该地的乡民，因此免了租子。如今再不上交，几家都不好过。

此外，兴修水利的钱，那杨太守也打算让几家富人出了，因为将来这些码头和内湖，都要交给他们经营。虽然说也合理，不过几家实在拿不出钱。

杨元平如今一心推行水利治理水患，而这几家则是因为水患无法改田为湖。总之，恶性循环。

付哀鸿揉揉额头，觉得这事情当真难做。

走访了多家相亲，确定了刘家的陈述基本属实，又去别的乡绅底下抽查，印证了刘家的话。

“完颜冉，你有什么想法？”付哀鸿实在没有头绪，随口问道。

“那种杀人手法我见过啊！之前爹爹带我去魔门偷学武功的时候就见到过。不过只是在秘籍上啦，那图画也不太清楚。”

“哦？”付哀鸿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接着问道：“什么功法？”

“好像叫君子剑。我也记不清楚了。”

“君子剑？”付哀鸿脑海中第一个联想到的便是君子剑岳不群。不过这个世界并没有岳不群，而君子剑也并非称号而是剑法名称。

“是哦。秘籍上写到这剑非常快。一剑从后颈刺入，环切一周，将整个人颈部以下的皮肉剥离。”说着，完颜冉打了个寒颤，不自主地抱紧双臂，“死者看着自己浑身无皮死去，而后杀人者割下死者面目惊恐的头颅。”

光是想想这画面，付哀鸿便浑身一冷。难以想象竟然有这样狠毒的剑法。

“那他为什么叫君子剑？”

“因为创造这门剑法的魔门掌门专杀君子，而平时又装作君子。还有传说他曾经是朝中高管。”完颜冉皱着眉头，“你们中原人真可怕。”

“是啊。”付哀鸿也觉得惊异。只是还不能确定这手法是不是君子剑。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这君子剑的使用者。

“下手这么狠毒，难以想象是怎样的凶手。”

付哀鸿边走边想，最终打算趁着未到黄昏，去百户所验尸。

“完颜冉，你去买点晚饭吧。”付哀鸿摸出一百文一贯的铜钱串，抛给完颜冉。

“好嘞！”这种事情完颜冉办起来颇为麻利。付哀鸿骑着马，在街边逛荡，心里反复捋着线索。

“买好啦！”完颜冉一边吃，一边提着两纸袋包子。

“你大口吃吧。给我留下两个便好。等会看了尸首，多半没食欲了。”

“好呀！付大人真大方！”完颜冉捧着两包包子，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付哀鸿看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很是羡慕。明明都是十六岁的年纪，或许她经历的还要多些，却仍然这么乐观，太难得了。

付哀鸿翻身下马，把她抱上去，自己在前面牵马走。

“慢慢吃。”

虽然这么说，两人还是以较快的速度到了百户所。不过完颜冉吃包子的速度也是极快的，这会功夫只留下两个素包子。

“我是怕你等会吃不了肉包子才留得素馅。”完颜冉这样解释道。

储藏尸体的房间在百户所下方。这房间并不大，周边的墙壁都垫上了一层干草和沙土，每日更换用来防潮。

搬出尸身，付哀鸿小心第撩开掩尸布。见到这无头赤体尸，难以抑制的反胃和恶心从腹中涌上来。付哀鸿撇过头去，捂住了完颜冉的眼睛。

待自己稍好，问道：“你能忍受住吗？”

“嗯。我，我能的。”完颜冉虽然声音颤抖，但还是坚定地掰开了付哀鸿的手，“只有我知道君子剑的手法。”

付哀鸿点点头。伸手翻转这尸体，其表面已经略显腐败。尽管是低温的冬季，但因为水汽较重，尸体免不了发臭。不过因为保存的妥当，肌理细节还能分辨。

“好怪的手法。”付哀鸿观察一番，只得出了这个结论。

“嗯。但是确实是君子剑。可是这入剑口很低，有些特殊。”

付哀鸿一看，果然如此。按照完颜冉的介绍，君子剑的切口是后颈。但这具尸首在背部靠近大椎穴的地方才见缺口，形成一个内凹的菱形。

“行凶者个头不高。”付哀鸿比划一下，让完颜冉转过身去。见她有点害怕，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心。

“确定了。”完颜冉身高与付哀鸿齐头，而这刘家家主身高也在付哀鸿上下。这样比划一下大概可以确定凶手如果是用的君子剑，那么他就大概比刘家家主矮上一头。

此外，行凶者手法稍有生疏，并没有麻利地割下一圈，而是颤抖地上下波动，近乎形成折线状。又与其他几个家主的尸首比对，发现手法愈发精纯熟练。

“可怕。这人不仅手法狠毒，天赋也是惊人。这样的手法竟然是在几个家主身上练熟的。”付哀鸿感到一阵恶寒，难以想象巴陵刚刚诞生了一个恶魔。

“君子剑吗？”收好死者的身体，付哀鸿带着完颜冉走出停尸间，“接下来只差人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