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冽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她把那声音听进心里,像是冬月里的冰天雪地,平白吃了一口雪的味道,她抬起头,笑容薄凉,“好啊,我也想见她。”
宗政连夙蓦然一怔,半晌,轻抬起手拭去她唇边的饭粒,眸色复杂,道:“你若再敢对她有杀心,我绝不会轻饶你。”
她扬眉,笑,“便是现在,你也没有轻饶我,不是么?”
柔声瑟瑟,便是又得了温柔又离了心。
宗政连夙站起身招手,“来人,打开牢门!”
没等她走出牢房,宗政连夙忽然转过身,走到她身边,执起她的头发,她本是男子装束,可牢中几日,已经散落下来,如今是谁都分得出她是个女子。
宗政连夙放下她的头发,“还是换回女儿装吧。”
“不必了,我一介天牢重犯,当是不配!”
她昂首,眉眼飞舞,可见张狂,宗政连夙默然,这样的她他不曾见过,这样的她也让他甚是不放心。
他忽然伸出手,扣住她的脖子,脸上并无阴狠,却无丝毫感情,道:“你知道,你打不过我!”
“未曾试过,如何知打不打得过?”云樱低头看他的手臂,敛了心神,也掩去了眼中的落寞。
他收回手,随意一摆,便有人上前带着云樱。
一路出了天牢,终于得见白日的阳光,一时竟觉得刺眼,云樱抬头,宫墙高阁,压抑着,即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也比不得江湖自在。
此时,她竟无比想念那外面的世界。
穿过长长的巷道,便是进了庭院,百花争艳,竞相开放,有靡靡琴音传来,悦耳动听。
宗政连夙走在前面,偶遇宫人,皆是行礼跪拜,见到云樱,却又小心翼翼的议论。
云樱只当是听不到,她看着那男人挺拔的身形,只觉得从脚底泛起一股冰冷的寒意,凉到了骨头里。
俪园,院子里摆着阵势,华衣女子端坐抚琴,眉眼之处,娇柔美艳,也多了一分甘冽的清纯……
云樱呼吸蓦地急促,目光死死盯着她,她略看了片刻,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那人像极了……
“臣见过俪妃娘娘!”宗政连夙行了礼,继续道:“犯人臣已经带来了,还请娘娘过目。”
他垂手站至一旁,那抚琴女子手指微微停滞,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有劳宫相了。”话音落,俪妃站起来,脚步轻移,走到云樱的面前,开场便是质问,“告诉本宫,是何人指使你刺杀本宫?”
云樱看着眼前这张许久未见的面孔,有些惊讶,有些难以置信,即便是刺杀那日已经觉得不可思议,如今,近距离,却依然是心惊。
她道:“你是谁?”
俪妃微楞,接着便是哈哈大笑,“我是谁?你杀我你不知道我是谁?”
“你不是秦兰心,你到底是谁?”云樱目光冷冽,杀气外泄,满眼的疑惑,又夹杂着肯定。
俪妃笑的花枝乱颤……
宗政连夙,却是不经意抬起眸子,眸色渐深。
许是秦兰心的笑声太过瘆人,云樱蹙了蹙眉。
“俪妃……对么,你是皇上的妃子吧?”她明知故问,抬眸,眸色清明。
秦兰心冷笑,“是又如何?且说说为什么要杀我吧,是有人花钱雇你,还是我何时得罪过你。”
“之前的确想要你死来着,可如今,却不必了,因为我发现……”云樱目光移到宗政连夙的身上,手指抬起,“他,舍不得。”
秦兰心明知道她指的人是宗政连夙,只是这件事连这个刺客都瞧出来了,秦兰心杀心渐起,她提起裙摆,走回之前弹琴的地方,坐下来,手指轻轻拨弄琴弦。
声音倒悦耳,却少了分灵性。
云樱道:“究竟不是一个人,所以连琴音也是不同的。”那语气之中,略带惆怅,她眼中波光流转,有一分魅惑,九分冷硬,“相国大人,您说对吗?”
宗政连夙心里一沉,眸色愈发狂冷,秦兰心闻言抬头,手却没停,依然拨弄琴弦。
云樱见宗政连夙没反应,继续道:“相国大人不好奇么,为何我会知道……”
“闭嘴!”宗政连夙冷喝,“云樱,你只需说出你幕后之人,别的,与你无关。”
宗政连夙索性也不顾君臣礼仪,他侧头看向秦兰心,“这件事,还是交由我去审问吧,俪妃就在这儿好好弹琴罢。”
秦兰心的琴声,他从来不屑,即便是一分相似都没有,他看中的,不过是那张脸,而已。
言毕,宗政连夙便让人押解着云樱,准备回天牢,奈何还未离开,俪妃便站了起来,“慢着!”
“相爷急什么呀,本宫还没有审问完呢,本宫很是好奇,你不是天下第一杀手吗,为何会被咱们相爷给捉住呢?”俪妃眼尾上挑,看向云樱,显得有几分刻意刁难。
云樱挑眉,并未表示,反而看向宗政连夙,宗政连夙蹙眉,声音冷厉,“够了,来人,把犯人押回天牢,送俪妃娘娘回寝殿休息。”
“宗政连夙!”俪妃一把将手中的琴推倒,直呼宗政连夙大名。
她便是怒了,宗政连夙竟没理她,反而是让人压着云樱离开俪园。
俪妃在身后歇斯底里大喊:“有本事你就将她好好看着,否则我总会杀了她的。”
俪妃的声音远去,云樱蓦地嗤笑,“莫非是因为我眉眼处和她有几分相像?亦或是和某个人相像?”
走在前面的宗政连夙忽然顿住,转身,脸色深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清风拂过,卷起御花园里的桂花香,沁人心脾,云樱嘴角轻挑,“相爷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她即便是已经猜到什么,又能怎么样呢,左右她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又重回到了巷道里,再走不远就又是天牢,云樱垂下头,薄唇紧抿,眼看着就快要到天牢,宗政连夙忽然站住,抬手,“你们都退下,我要单独审问犯人!”
那些人领命离去,云樱迷茫的抬头,却是宗政连夙一双幽黑的瞳孔在眼前,他道:“其实,你比她像。”
云樱一惊,整个人便已腾空被人抱起,耳畔是呼啸的风,吹得裙摆猎猎作响。
原来,宗政连夙竟早已备好了马隐藏在暗处,此刻,正带着她朝宫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