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原谅他吗?”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有些事总该放下了不是吗?再说,我不也没吃什么亏不是。”
她低沉的嗓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我无奈的笑着,心里却被原谅这个字眼刺痛了。
回忆不就是总在想起来时,让人笑着去疼,然后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告诉别人自己放下了;其实自己最是清楚,有些事过了伤疤还在,那是一辈子的疼。
在那次开学典礼过后,沈琳为了能接近现在的舒雅利用我的心软,和我成了短暂的朋友,也是因为她的关系,我重新遇见了来校门口接她放学的沈尽尘。
沈琳是沈家几代人里唯一的女孩,自然被家人百般呵护着,担心她在上下学路上遇到危险,于是让身份见不得光的沈尽尘充当司机每日接送她。她对身边的朋友和同学都很好,在大家心中她是那么的善良温柔,但是却唯独对这个哥哥呼来喝去。
沈尽尘也都只是笑笑,从不对她发脾气,就像历史书里给地主做事的长工般。
他在接沈琳放学时,也看到了我,习惯性的保持着微笑,看不出任何其他的喜怒哀乐。有一次,我趁没人注意,把洗干净的衬衣还给他,他看见衬衣时露出了惊讶。
“我以为你都忘记了。”
“怎么会,我都洗了好几次了,在街角也等了很多次,但是都没遇到过你。”
“谢谢你,记得我。”
他将衬衣小心的装回书包,回赠了一颗水果味的糖果。他是那样的温柔,也是那样的让人心疼。就这样一来二去,我和他渐渐熟络,沈琳的重心全在当年的江小婉身上,所以并未过多的注意我们。
初三毕业暑假前夕,班长为了纪念三年的同学情谊,组织了一次聚会;我们一群学生来到京广市远郊的海滩举行篝火晚会,那天沈尽尘也来了,她陪着沈琳和我们组成一队,小婉因为我的关系,也勉强接受了沈琳的存在,没再像之前那般排斥,仅仅保持着点头的关系。
月光下海浪声拍打着暗礁,星星在天空中眨着眼,我们四个烤着下午从渔船上打捞的海鲜,中途江小婉去买啤酒,沈琳屁颠屁颠的跟了去,留下我和沈尽尘在海滩上一前一后的散着步。突然,他从身后抱着我的腰,沉闷的在我耳边呢喃着。
“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他说的声音很小,我却听得清晰,我心里又惊又喜,想也没想的点点头。
“你不怕我吗?”
“为什么怕?”
“我是沈家不认可的存在,和我在一起,你也会承受难听的言论。”
我摇摇头,拉过他的手。
“沈尽尘,不管你姓什么,身世如何,在我心里,你就是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捧起我的脸,眼里闪着深邃的神采,借着月光轻轻吻上我的唇,温柔且深情。
我被这突出起来的吻吓了一跳,猛地哆嗦了下,那是我的初吻;我们也就这样正式成了恋人,我不顾江小婉撕破脸的反对,和他陷入热恋。
初中毕业后的整个假期,我和沈尽尘住在了我家,那时候我才知道,和他相遇的那天是他从沈家搬出来的日子,因为沈太太觉得他碍眼,不止一次的逼着沈父让他去留学;看着父亲为难的样子,他主动提出离开,表示自己也不喜欢在那样的家里生活,和朋友在市中心合租了一套房子,让沈父不用担心;他说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男人像个父亲一样的抱了他一下,像父子一样的拍拍他的肩,嘱咐他照顾好自己。
我心疼的抱着他,和他相拥而眠,往后在一起的每一日,我们都像普通夫妻那般一起买菜、做饭、洗碗、做家务,相敬如宾。几年里,我们只有偶尔的争吵,因为各种各样琐事的事情,但是很快就都会和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学习越来越紧张,为了能考上理想的大学,我搬到了校舍和小婉一起温习;而他也已经进入沈氏集团开始上班,虽然名义上是沈家的大少爷,却依旧被安排从底层做起。
当时的我坚信他就是我这一生的伴侣,从未想过会有分开的一天;大概也是因为这份执念,当他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后,我不再敢碰感情了,他留给我的只剩绝望,破坏了我对人的信任、对爱情的期待、对婚姻的憧憬。
进入高三尾声,我们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转折点,模拟考。
考试结果出来那天,我把小婉一个人丢下,拿着成绩报告兴高采烈的跑去找沈尽尘,想要立刻见到他。
他住在京广市的富人区,我只知道地址,却一次也没去过。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准备了他最喜欢的饭菜和一瓶价格不菲的红酒,花光了自己五年的储蓄。
从进入高三他就一直躲着不联系我,只说等我模拟考排到学校前十才可以见他,所以我很努力的考到了全校第二。
在踏进他房间前一分钟我都还在坚信他是不想影响我的学业才选择不见我。
我左手拎着还在冒热气的饭菜和红酒,幸福洋溢在脸上。
“这个时间尽尘还在睡觉吧。”
我踮着脚尖轻轻走到他房前,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可我伸出的手就那样悬在了半空。
我的脚像石头那样沉重,想走却怎么也动不了,就那么站在门口,当他光着上半身打开门,我的眼泪像倾盆大雨那样流着。
他看着门口的我,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了句“你怎么来了?”
与他一起开口的还有屋里那个女人娇嗔的声音。
“尽尘,我这个月例假延迟了,你一会去帮我买个验孕棒嘛。”
“好。”
他冷漠的拽着我走进卫生间,松开手点了支烟,扭头看向窗外。
“她是谁?”
“不重要。”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我的声音在颤抖,我很想大声朝他吼叫,可我知道我做不到,在他面前我一直是卑微的那一方,连生气都只能憋在心里。
“......重要吗?”
他回头看着哭得不行的我,熟练地用手帮我拭去脸上的泪水,用纸巾把鼻涕擦干净。
“重要。”
“我觉得不重要。你走吧,别再来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严肃也很冷漠,让我觉得很陌生。在一起三年,他从没有这么无情过。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就算如此,我还是低声下气求着他给我一个解释,只要他解释我就原谅他。
“不能。”
这次他不耐烦了,把我推开,从衣架取下那件我绣着小狼的衬衣穿上。
“顾夏,我腻了,结束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我站在原地低声抽泣,那感觉就像天塌了。
就在我哭的快要窒息时,屋里那个女人应该是听见我的声音寻来。
“你就是那个小女朋友吧?”
她盘着发髻,穿着紫色的深V吊带睡裙,皮肤像雪那样白净,胸部丰满,身材窈窕,女人味十足,手里叼着烟,就像故事里的贵妇一样,很妩媚也非常迷人,可我却觉得很讨厌。
她靠着门框看着蹲在地上的我。
“我是霍思蕊,尽尘跟我说过你,妹妹,他不是你想的那么好,既然都撞见了,我就明着给你说吧。”
她把我带到客厅,让我在沙发上坐下,烟灰抖在水晶烟灰缸里,那是我给尽尘的第一个情人节礼物,是我熬夜亲手做的,里面的花是他送我的第一束花中最美的几朵,他从来没有把烟灰和垃圾丢进去过,他说那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可现在里面丢满了女士烟的烟头和烟灰。
“尽尘是我的,再有一个月就是我们十年纪念日了。他是沈家的私生子,这个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关于沈尽尘的身世,我并不知道的那么清楚,总觉得他身上有许多秘密。
“当年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带着母亲的遗物来寻亲,结果被沈太太像乞丐一样丢出沈家大门;那天下着大暴雨啊,他就那么在雨里站着,像丧家犬一样的站着。我刚好路过,便把他接回来养着了,看起来那么楚楚可怜,谁知道养着养着就养成这般俊俏了。”
她端起茶杯,轻嘬了一口,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继续说道。
“我和丈夫感情不合,这么些年,他一直陪在我身边,今天这种情况我们不知道有多少回了。”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而我心里像被刀割一样,又疼了下,强忍住泪水没让它涌出来,低下头不再去看她。
“这两年我一直在国外处理离婚的事情,就没怎么管他,九月份才回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得到我回国的消息,第一时间赶来机场接我,真是个有心的孩子。”
这带着挑衅的口吻是什么?示威吗?
“你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听话的小宠物,差不多就该结束了,他应该没碰过你吧,你不吃亏;所以你也别缠着他,不然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他的喜好我还是清楚的,你顶多是餐后的甜点,腻了可以随时换掉。这个给你,算是这段时间的酬劳。”
她站起身,拿了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高傲的俯视着我,她向前靠近一步,想要帮我将挡在眼前的发丝拨开,让我觉得恶心,我打开她的手,头也没回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