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接完电话回来已经下午六点了,夕阳西下,我和他各自换好了衣服,他为我整理着乱了的发丝。
齐衡已经等候在仓库外,看见我们出来,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他脸上看见这样的笑容,大概是因为他从未看见自家少爷这么在乎一个异性吧。
“别紧张,你就乖乖跟在我身边就好。”
到了饭店宴会厅,里面坐着十多位衣着高贵的中年人,男女都有,其中还有位老人,是我见过的人,苏予白的爷爷。
他看见我和苏予白进门,用汤匙敲了敲酒杯,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向我们看来,这一看把我紧张的哆嗦起来。
“小夏来啦,快过来,我看看。”
爷爷示意让我过去,我疑惑的望向苏予白,他牵着我走到爷爷身旁坐下,面无表情,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严肃冷漠的样子。
“您好。苏老先生。”
“上次一别有段时间了吧?没想到小白带你来参加家宴。”
家宴?!我再次惊愕地看向苏予白,但是他并不理会我,而是和左边的一位妇人说着话。
“苏老先生,抱歉,我不知道今天是家宴。”
“哈哈。别紧张,小白跟我们说过会带个姑娘来,只是没想到是你,安心坐我身边就是。”
苏老先生握着我的手拍了拍,说话间,饭菜也都已上齐,苏予白坐回我旁边,在桌布底下碰了碰我的手,递给我一张纸巾,我展开纸巾低头看着,上面写到。
“不习惯,待一会我们就走。”
我既生气又感激的看着他,我是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这么多年,宴会我基本不会参加,更何况是家宴。
“小白啊,你可真不够意思,带女朋友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没来的及准备见面礼。”
说话的是位高高瘦瘦的男人,他两鬓斑白,大约50出头的样子。
“表姑父说笑了,她还没答应当我女朋友呢。”
“哎哟,那你可得抓紧咯,这姑娘瞧着可招人稀罕呢。”
“大表姑,我在努力了,您就别再给我安排相亲了。”
“哈哈,哪能啊。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顾夏,阿姨。”
“喊什么阿姨啊,得随小白一起叫大姑啊。”
另一个稍年轻些的,有些中年发福的小个子男人说到。
“这是我表叔。”
苏予白一一给我介绍着在座的他的家人,认了一圈,我也勉强只记得大表姑和两位表叔。
“好了,你们再这样一人一句的,小夏该被吓着了,吃饭!”
坐在主位的爷爷发了话,空气瞬间安静了,大家不再言语,各自吃着饭,偶尔碰杯喝几口红酒。
苏予白给我夹了些菜,见我许久未动,主动举杯向长辈们告辞。
“各位表姑、姑父、叔伯,我公司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失陪了。抱歉招待不周,今天所有费用都记我账上,你们还需要什么只管和齐衡说。”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从怀里拿出一长条状的礼盒放到苏老爷子面前。
“爷爷,这是顾夏给您准备的见面礼,她不胜酒力,我就先带她走了。”
老爷子意味深长,笑眯眯的点点头,他牵着我从宴席上退了出去,临走前嘱咐服务员又添了些特色菜,吩咐一直守在门口的齐衡招待好屋内的长辈们。
出了饭店,我甩开苏予白的手,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生气了?”
“苏予白,你什么意思?”
“今天是我爷爷的寿辰,长辈们一直催着我结婚,所以带你来了。”
“所以,你为了拒绝相亲,拿我当挡箭牌咯?”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
“顾夏,我是认真的。”
“够了,苏予白,你是董事长,你让我做什么工作都是应该的,不用道歉。”
我不想再听他说下去,随手拦了辆出租车,不顾他的挽留,甩开她的手关上车门,离开了这里。
在车上,我不知道委屈什么大哭着,像被玩坏的布偶娃娃瘫软在后座上。手机在包里不停地响着,看见是苏予白的电话和信息,我按下了关机键,司机从前方递来了纸巾。
“小姑娘,分手而已,没什么的,看你这么漂亮,会遇到更好的。”
我没解释,直到出租车在住处停下,我才擦干眼泪。下了车,我踌躇着要不要上楼,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了站在黑暗中的沈尽尘的身影。
“回来了?我等你一天了。”
“尽尘。”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尽尘,我今天累了,明天再说好吗?”
“那我说吧。顾夏,从我回来你就一直躲着,能给我个解释吗?”
沈尽尘捏住我的肩膀,手指关节因过于用力而显得发白,我想要推开他却使不上劲。
“你干嘛?好痛!我跟你说过最近公司比较忙。”
“你说谎。”
“我没有。”
“这一个月你在哪?”
“公司安排我和小婉出差,走之前告诉你了的。”
“出差?是旅游吧?”
他松开我,不再言语,我们陷入沉默。
“小夏,我们结婚吧。”
就这么站了十多分钟,他先打破了这种安静。
“......尽尘。”
“再过两周就是阿姨的忌日,等扫完墓,我们就去民政局,我不想等了。”
“尽尘,再给我点时间吧。”
“你不愿意了?”
“我今天刚升职,不想因为结婚失去这次机会。”
“好,我再给你一个月时间。”
“谢谢你,尽尘。”
“......你喝酒了?”
“和同事喝了些。”
“我背你,上来。”
“不用。我自己能走。”
“上来,快点。”
拗不过他,我趴在他的背上,很暖和,好久没有被他这样背着了。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和苏予白的事,心里对沈尽尘充满了内疚与自责。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你回来这么久我都没有陪你。”
“傻瓜。我知道的。”
“你不知道。”
“没事的。我明白。”
“你不明白......”
说着说着,眼泪浸湿了他的T恤,混着他身上的烟草的香味,我就这么在他背上睡着了。回到家,他轻轻把我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关上灯,退了出去;倚靠在墙上,流下了眼泪,那是长大后的第一次痛彻心扉的哭,把所有的难过憋在心里,无声的抽泣着。
上一次这样哭,是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就连被沈家拒之门外,被周围的人称为野种,他都没有流下过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