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赤佬早已经闭上了双眼。

他的血液似乎已经流尽，那颗原本扑通扑通狂躁不停的心脏，也已经停止了运动。乔知道那是势的源头，小赤佬正是因为那颗心脏才能爆发出堪比荒神一般的力量。

此刻这颗心脏停止了跳动，小赤佬已经没有了呼吸。但乔不知为何还是抱着这具躯体，他望着小赤佬金色睫毛披覆的眸子，似乎觉得他并没有死去，只是沉沉的睡下了。他不知道为什么那只荒神对他们两人停止了进攻。但他觉得上方似乎爆发出了什么不得了的震动。他想去看看，也许还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身后所带着的氧气瓶里的氧气已经不多了，他必须赶紧去往水上，否则就算他没有被荒神杀死，也会溺死在这幽深的水底。

乔用手里的匕首割断了身旁的水草，抱着小赤佬的身体，往上游去。他并不知道此刻的上方有两只巨大的怪物，一只是从人类军队里走出的巨人，一只是刚刚完成进化的荒神。

此时的黑塔里军方早已经震动。

格林部长在黑色大厅里坐立不安。他从水下传来的画面里看到，那是一只被银光包裹的大鱼，像是一颗美轮美奂的水滴。那个水滴将整座水下世界都印在了它的内部，像一面镜子。甚至透过显示器的画面，他能在水滴里找到自己的影子。

不能去看它。

格林部长觉得这种镜子像是有魔力一般，他能勾起人内心深处最深层的欲望。

伊万诺夫斯基教授早已经报告那是液态金属，和他们之前所捕获的金属完全不一样。

“我们知道金属一般在常温下是呈固态的，但这种金属在常温下竟然以液态的形式而存在。而且它似乎在不断的变化，甚至能够变换成任何形态。”

红龙发出暴怒的吼叫声，约翰上校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事实上，自从他驾驶钢神的右舵手以来，从来就没有在别的荒兽的手里受到过挑衅。他早已将荒神当做了人类所圈养的牛羊，在他从军数十年来，几乎从来没有遇过有荒神敢对军方有过激的挑战。所有见识过钢神的右舵手的荒神在他手里几乎都成了尸体。他是极其傲慢与自负的，他认为人类早已经凌驾于荒神之上，未来是属于人类的，荒神，只是供他们人类所捕食的牲畜罢了。

他跳了起来，那只巨人随之跃起。他向那只水滴模样的大鱼冲去，用赤红色的虎口，钳住了大鱼的脖子。他将自己的右手送往大鱼的嘴里，狂暴的能量向大鱼的嘴中不断冲刷，水里几乎沸腾了。

荒神又一次消失了，再出现时，它已经裹住了巨人的身子。它的鳍化成了数颗长而尖细的獠牙。它似乎正在割掉巨人的四肢，正是这些獠牙斩断了小赤佬的莱氏钢。它很兴奋，因为它感受到这只巨人比起刚才它吞噬的人类，拥有更多的莱氏钢。

也许今天它能够再度向神迈进。

乔常常听过巨人与巨兽的战斗。那是小时候父亲在讲神话里的故事，但他从来没有见过现实生活中出现如同山岳一般的巨人，还有山岳一般一样的巨兽。

巨人用蛮力生生撕开了怪物的巨口。他的左手握紧拳头，重重锤在了大鱼的身上。人类在水里很难抬起自己的胳膊，做出挥拳的动作，但这并不包括这只拥有势的巨人。那只大鱼被击打后退，哀嚎声再度响起。它猛烈地冲撞着，巨人的腿陷入了水里深深的泥。

披挂着火焰与岩石的巨人踩踏在夯实的大地，他手里握着的是钢神的力量。从右舵手的炮口释放出热度极高的钢铁与岩石流岩，那束红流径直穿过水层，向那只巨兽喷射出去。

乔只感觉现在水体的温度直线上升，身处岩浆。

大鱼再度咆哮而起，比起之前鱼的模样，他似乎变了许多。他多出了两只眼睛，乔见过这四只眼睛，它是钢绳的四只竖目。他比起之前更加狂暴了，从大鱼的腰部，如果他有腰的话，四只鳍铺展开来，那就是他的奇异器官。

伊万诺夫斯基教授惊呼大叫。

“那些就是液态金属，那就是他的奇异器官。正是这些东西赋予了他如此诡异能力。”

此时的荒神似乎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自从他出生以来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强硬的反击，他在水里嚎啕，即使乔在远离他极远的地方，他的耳膜也有些嗡嗡声。

巨大，这就是巨大生物。人类从一开始就恐惧的，巨物恐惧。

银色的金属在怪物的体表铺展开来，如同会呼吸一般。事实上这些金属真的会呼吸，他们并不是人类所捕获的任何一种东西，那些金属是活着的。大鱼再度隐起身形，再次出现时。他已经裹住了红龙巨大的头颅。那些银色的金属伸出无数的口器，他们不断蚕食着巨人金属的头盖骨。

巨人的身体内，约翰上下正在不断挣扎着。他用力扯着头顶，人类之所以能够操控这种巨大的身体，依赖着巨人本身的强度，更重要的是巨人内心，人类的意志。约翰上校从来没有陷入过如此的恐慌之中，他的心跳已经达到了三百上下，但他的体温甚至降到了极低，这实在是不科学。

在黑塔的总部，军方早已得知了约翰上校身体各种生理体征。

他已经失去了自我了。

这是极其可怕的，驾驶机神的人，是必须保持自我的。如果人类没有了自身的意志，便不是他操纵这具钢铁躯壳，而是钢铁开始主导人的意志。军人是不能被钢铁所统治的，钢铁应该是由人类而操纵的。

约翰上校失去意识了，他陷入了一种极度恐慌之中。

格林部长向伊万诺夫斯基教授询问道。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没有办法，一切都只能靠约翰上校自己了。恐怕现在他的情况并不是太好。我已经派遣新的机神去支援了？但是希望约翰上校能够再度坚持一段时间。”

“红龙能源损耗情况如何？”

“并不算太好。之前已经释放了一次式的攻击，用掉了大部分的能源。可能过不了两分钟，机神就会停止运行。但现在约翰上校又陷入了这种状态下，可能这次战斗我们会损失惨重。”伊万诺夫斯基教授说道，“我们可以强制令约翰弹出，保住他的性命。”

“绝无可能！你知道们为了制造出一台钢神的右舵手需要花费多大的代价。人类自从发现势以来制造出的钢神的右舵手，总共也只有四十多台。其中包括叫得上名字的十二台，剩下的三十多台大多都是教练机，或者说是试验机。”

“如果损失一台，那些上位者会把我杀了。我们这些人的姓名可比不上那一台机器。”

“机神是由人来操控的，人如果死了这些机神也只是一堆破铜烂铁。”

“你不知道军队已经在备战状态吗？就算是破铜烂铁也比人重要的多。”

约翰上校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他只觉得自己如同溺水一般。不过它并不是溺在水里，而是溺死在钢铁之中。那是一种极度窒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