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你这是怎么了?白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到晚上就跟老太婆一样絮絮叨叨的。”林无道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却不料被风从衣袖灌进身体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鬼天气!”
“这不是找不到可以过夜的桥洞嘛。还有,少爷细皮嫩肉的再不找个地方取暖,只怕会得了风寒啊。”大壮身上的蓑衣不够大,他那高大的身子只能畏畏缩缩地记在蓑衣里,不敢有一点大动作,生怕把蓑衣给撑破了。
“唉,这倒是我失算了。我料到桥洞下可能会被水淹没,没想到云州城这边的桥底下只有河道,居然没有桥洞!看来得花钱住客栈了。”
虽然林无道这么说了,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打算在睡觉问题上花一文钱。睡觉在哪儿都可以将就着对付一晚,钱花出去就不好再挣回来了,毕竟那些钱都是要来卖粮食的。
“唉,大壮,你这是要拉我上哪儿去?”
“少爷,前面有户人家还开着门,我们过去看看能不能讨碗热水喝。”
大壮认得那是南仪大街上为数不多的药堂,他为了引少爷来这儿,转转悠悠绕了一大圈,眼看快到了,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纰漏。于是也顾不上什么主仆规矩,拉着林无道往药堂里走。
“哎哎哎,那可不是普通人家啊,那是药堂啊,看病买药的地方,呃?”林无道揭开蓑衣丢给大壮后,走进药堂,看了眼蹲在地上的两个小孩,然后目光投向蹲在一个昏迷女子旁的南门五身上,问道,“大壮,是我眼花了吗?这药堂的大夫怎么这么像小五啊?”
“是啊,少爷。这,这不应该是一个老大夫吗?怎么变成南公子了?大夫返老还童了?”大壮很是纳闷,上次跟乐姑娘过来置办药材的时候,这大夫还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家,怎么几天不见成了南公子?
“什么返老还童,那就是小五。可他不是跟吴姑娘去夜市约会了吗?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那倒在地上的姑娘又是怎么回事?”林无道摘下斗笠,甩去雨水后,挨着门把斗笠放下,轻声招呼道,“小五!你怎么在这儿啊?”
“嗯?”南门五回头一看是林无道和大壮,没来得及奇怪他俩怎么知道自己在药堂,就连忙喝止住俩人,“别过来!你俩千万别过来!”
大壮迷迷糊糊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林无道注意到躺在地上那姑娘的脸一片青黑,又瞧见南门五逐渐发青的脸,大吃一惊,拉着大壮退到两个小孩旁边,说道:“小五你这是被传染了?!大壮!撕一块布捂住嘴巴鼻子,快!小五,你这怎么回事?吴姑娘呢?”
“吴姑娘回去了,我碰巧路过这药堂,见那老人家要帮忙就过来搭把手,可谁知道遇到这么个事情。”南门五苦笑道,多少有些懊恼,尤其是刚看到这傻姑娘青黑的脸色的时候,简直就是大事不妙。
林无道听完南门五说清前因后果之后,面色凝重起来,让大壮带那两个小孩离远一些,自己捂着口鼻走到离南门五十步远的地方,问道:“小五,你身上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的地方?”
南门五搭在傻姑娘额头上的手没敢收回来,甚至脚蹲麻了也没有动弹一下,只是摇摇头,回答道:“没什么事,就是头晕,还有蹲久了腿麻。主要是这个姑娘,她脑袋发热,出了很多汗,手脚却很冰凉,脸上还发黑了。我担心这是疟疾?”
“疟疾?”林无道愣了一下,魂穿之前确实听说过疟疾的危害还有古人怎么处理疟疾,似乎是叫常山的一种药材,至于是《本草纲目》还是哪本书中提到也记不清了。
不过能想到办法,就不是问题。
“疟疾没什么好怕的,找到常山就可以治疟,呃额!”林无道忽然意识到一个极其要命的问题,他知道常山是中药材,可常山长什么样就涉及到知识盲区了呀!只好边后退,边安慰道:“放心吧小五,要是疟疾,你早就和那姑娘一样了。况且你向来福大命大,又怎么会出事呢!大夫在屋里是吧,我去问问他。”
“等!”
没等南门五把话说出来,林无道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正巧迎面撞上从偏房出来的大夫,好在林无道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不然这药堂又要多出一个伤员了。
“没事。”柳文摆摆手,从林无道身边走过去,和那两个小孩说道,“你们的爹爹已经没事了,小心点进去,不要吵到他了。如果流了很多血的话,记得出来找我。”
小个子点点头,“唰”的一下就跑进去了,冲天辫看了眼多多姐,也跑到偏房里去了。
柳文将房门掩上,揉搓了下眼睛,脸上的倦意愈发浓厚,他问道:“刚刚就听到你们说的话了,不用担心,这不是疟疾。来,过来搭把手。”
大壮指了指自己,看到大夫点头,这才小步走在大夫身后。林无道挠挠头也跟了上去。
柳文没有做任何措施,扶起南门五,双指搭在傻姑娘的脉搏上,同时细细观察着那青黑色的面孔,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于是让大壮把这姑娘扶到躺椅上。
“躺椅?!”林无道才发现这不起眼的药堂里居然放着张躺椅,这可是连知府府邸里都没有的家具啊,难不成这老爷子也是穿越过来的?
柳文听到林无道的惊呼,笑道:“这是我师门中的小师叔赠予我的,小兄弟也识得此物吗?”
“在王府里见到过。大夫还是救人要紧。”林无道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心里却是有了计较。
柳文笑道:“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气血不足昏迷过去了。至于她脸上的青黑色,是用植物挤出的染料涂上去,不容易擦洗,我早年在南方的村落里见到过。至于这位小兄弟,应该是淋雨染了风寒,回去煮些姜汤,再好好休息一晚就可以了。”
南门五愣了一下,问道:“不用抓些药吗?”
柳文扶着桌子,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苦笑道:“若是往常,为了稳妥起见,别说小兄弟你了,就连这位姑娘,我也会给她抓些补气养血的药。只是现在困在云州城里,药材用一份少一份。所以能不用,尽量不用。还请小兄弟见谅了。”
闻此,林无道拉着大壮走到一旁低声私语起来。
南门五强抬起眼皮,看了看药堂四周,问道:“大夫,你这药堂里没有伙计学徒吗?”
柳文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说道:“原本有两个。现在,一个在发水灾前被我派去景州了,另一个外出采药,下落不明。”
“老人家,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老人家恕罪。”
“但说无妨。”
南门五视线在药堂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老者佝偻的身子上,“老人家,你还招伙计吗?我们三个。水灾过后,我们就离开。”
林无道眼前一亮,撺掇上前笑道:“我们不要工钱,只要有个睡觉吃饭的地方就成。”
柳文一怔,看了看南门五,面露无奈之色,招招手笑道:“也好,当有几个规矩,先和你们说清楚。”
“多谢老。”话音未落,南门五应声倒下,看样子已是疲倦至极。
“你俩扶着他,跟我来。”柳文关上药堂正门,领着三人走到屋后,忽然问道,“此前你们仨个住在哪里?”
大壮不敢怠慢,回答道:“城门底下,永定门那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