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文武百官,公侯大臣们并未如同往日那般寻亲访友。
回到家中后便闭门不出,甚至一些家中有在女闾之地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也都被关了禁闭,禁止他们出去。
春江水暖鸭先知,作为朝廷大臣,他们自然感受到国都咸阳的气氛有些凝重。
这是新王与相邦的碰撞所引起的,甚至不乏一些觉悟很高的人,隐隐地感受到此刻正有一股暗流在涌动。
尽管朝堂之上秦王暂时占据了上风,但眼下毕竟还没有真正的亲政。
在他们看来,日后的王权与相权之间还会有多次交锋,形势才能够逐渐明朗。
在此之前,他们若是贸然相助一方,若这一方败了,他们将会受到清算。
索性,不如等到双方彻底分出高下,局势明朗之时,再下场也不迟,这样虽获得的收益会,但胜在安全、稳靠。
文信侯府
吕不韦回到府上后,下人早已准备好了朝食。
吕不韦作为一国之相邦,且当年还是富可敌国的大商人,在生活上自然是穷奢极侈,他的餐食就连那些君主们也不一定比得上。
有美食有美酒,自然也不能缺少助心歌舞,郑国旧地的靡靡之音,配上燕国的绝色舞姬,那可当真是一绝。
只是,今日的吕不韦内心之中却是多了些许烦躁,根本无心欣赏这些,只是单纯的在食用朝食。
他表面上看上去依旧沉着冷静,但是,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心已经开始乱了。
往日里的佳音与美姬,今日却是让他有些莫名的烦躁,根本无心去看,去听。
“你们都下去吧!”吕不韦挥了挥衣袖。
见状,歌姬舞姬们瞬间便停了下来,施礼后便退了出去。
吕不韦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来到窗前,森然自语道:“权利真是一剂毒药,致命的毒药。
老夫虽大权独揽,但却从没有损害过秦国一丝的利益,反而秦国在老夫的执掌之下,平卫,灭周,连战赵韩魏,开疆上千里。
如今,某些人却是被这名为权利的毒药,所深深的吸引,忘记了老夫当年所给予的恩惠,更忘记了老夫的扶持与教导。”
他自嘲一笑,道:“当年先王异人不过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其母夏姬同样不受宠,故而被打发到赵国去做质子,就连平日里的生活都极为窘困。
若非老夫救济,恐怕他早就饿死在赵国国都邯郸的某个角落里了,老夫宴请他,但他却看中了老夫心爱的姬妾,尽管老夫当时很是生气,但二话不便送与了他。”
“秦赵两国虽同宗同祖,皆属大邑商重臣之后,但自战国诸侯争霸之时,已然只剩下了国家仇恨。
待到长平之战,大秦坑杀赵国四十万士卒,兵临邯郸之时,赵国之人皆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是老夫在赵国暗中斡旋,并拿出六百斤金子贿赂守城官吏,使之顺利归国。
而后老夫更是散尽家财,花费重金游秦国,又为异人定下计策,如此,异人方才在众潢贵胃之中脱颖而出,成为秦国太子,更是继承了秦国王位。”
“今王政,虽为长子,但其母赵姬身份低微,反观次子长安君成蟜,其母高贵,更受异人宠爱。
若非老夫鼎力相助,他赵政又如何能够成为太子?没有老夫,焉能有他父子二惹临大宝的机会?老夫此行此景,与伊尹、周公何其相似?”
帝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汤法,乱德,於是伊尹放之於桐宫。三年,伊尹摄行政当国,以朝诸侯。帝太甲居桐宫三年,悔过自责,反善,於是伊尹乃迎帝太甲而授之政。
武王毕,周公旦摄政,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候卫,五年营成周
六年制定礼乐,效地,望山川,师旅不设,刑格法悬,而四海之内,奉供来臻,越裳之君,重译来朝
七年,成王长,反政成王,然,污其欲篡之,成王疑,周公避嫌,逃之于楚。
“今王自便由老夫亲自教导,十数年来,你我之间不是亲子,却更胜亲子。
奈何?伊尹放王,而为太甲所杀周公反政,却为成王所疑。
非老夫想要如此,老夫只是不愿步了他二饶后尘,为了自保之余,不得不走出这一步,这都是你非要逼我啊!”
忽然,吕不韦似是彻底下了决心,猛地转过头来,吩咐道:“潜人去通知嫪毐,让他在雍城做好准备。”
“是,大人。”
此刻,一道身着劲装的蒙面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在了长案之前,语气恭敬的道。
“另外,将掩日与六剑奴全部召回,随罗网一众杀手全部去往蕲年宫,老夫可不是伊尹周公,老夫赌了一辈子,又岂能不战而俯首就擒?”吕不韦闭目长叹。
他自是知道,一旦行此之事,自己将毫无退路,只是,就算不行此事,自己会有后路可退么?
……
第二日,诸多文武官员,伴随着秦王的御驾,在一队人马的护送之下,从咸阳出发,一路向西而行,前往秦国古都雍城。
古雍州之地,原本是大周的发迹地,但却因为犬戎之乱,君王惨死,新王担惊受怕之下,不得不迁都成周、雒邑。
秦襄公护卫平王有功,获封诸侯,然其封地便是这被犬戎所占据的雍州。
一代代老秦人以血肉之躯,驱逐强盛的犬戎,恢复了雍州,终在此偏远西垂之地,建立了秦国。
雍城乃是老秦饶第一个都城,延续了老秦饶特征,简洁朴素,看起来十分的陈旧,尚不七国之都城,就连一些繁华的大城,都是远远不如。
雍城秦国旧王宫
后宫一座修建的富丽堂皇的宫殿内,体态丰腴,身着一袭红色华服的妖艳女子,正斜躺着靠在床榻之上。
此刻她面色潮红,胸膛起伏不定,极为的诱人。
“君侯,你在做什么呀,快来嘛!”女子娇滴滴的喊道。
“太后,微臣马上就来。”一道雄浑而带有磁性的男声回应道。
没过多久,一个敞着胸膛,相貌阴柔俊美,但身体却颇为健硕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看着床榻上那气质雍容的女子,毫不掩饰自己贪婪的目光,将对方搂在了怀里。
“嘤咛!”
太后眼眸迷离,舌头舔了下朱唇,吐气如兰的道:“君侯,我们快继续吧!”
只是,她等了好半也不见对方有任何的动作,反而听到对方叹息了一声。
“哎!”
“嫪毐,你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么?”太后颇有不满的问道。
“太后,王上就要来雍城了,我们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呀。”
嫪毐故作惊恐的道,不过,其眼眸深处却是闪烁着微不可查的杀机以及莫名之色。
闻言,赵姬面色微微一变,脸上的绯红更是快速褪去,变得一片煞白。
她惶恐道:“什么?王上要来雍城?他不是出国去了么?”
她虽为一国太后,更是嬴政的母亲,但如今却是公然与嫪毐在秦国旧王宫里寻欢作乐,更是为他诞下了两子。
不但如此,平日里她二人嚣张跋扈,惹得整个雍城的人都怒人怨的,她的所作所为,若是被嬴政所知道,或许丢不掉性命,但必然会受到严重的处罚。
嫪毐失魂落魄的道:“回来了,王上他回来了,而且此次回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亲政,若非相邦从中凯旋,让王上先举行冠礼,再亲政的话,恐怕早已收拢了大权。
夫人啊,我们该怎么办?雍城人多眼杂,必然有人知道了你为我诞下两子的消息啊,若是秦王知道了……”
看着嫪毐那俊美的容颜,如今却是梨花带雨,赵姬心中尽是不忍之色,这可是她真正爱上的男人啊,甚至还出“绝爱之”的话来。
她将嫪毐的头抱在怀里,柔声道:“你,你别哭啊,你就是哭,哀家也没有办法啊。”
嫪毐嘴角微翘,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笑容。
不过,他口中的话语,却是透漏着深深的绝望:“此生爱上夫人,嫪毐无怨无悔,只是,可怜了我那两个还未断奶的孩儿啊!呜呜呜,为父不应该让你们来到这个世上啊!”
闻声,赵姬也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来,她道:“嘤嘤嘤!你有什么办法么?只要能保下你和我们孩子的性命,就算是死,我也愿意去做。”
嫪毐得意一笑,却是把头埋在赵姬的怀里,并紧紧地抱住她的腰肢,迟疑的道:“眼下,我们只有冒险行兵谏了!”
“什么?你……你这是要造反啊!”
赵姬一把推开了嫪毐,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嫪毐苦口婆心的道:“夫人啊,我们只是兵谏,而不是要弑君,这怎么能算是造反呢?”
“可是……”赵姬面漏迟疑之色。
“呜呼!我那可怜的孩儿啊!”嫪毐一脸悲痛欲绝的样子。
赵姬心肠一软,哭道:“好!我答应你,我们就进行兵谏,不过,你一定答应我,可千万不要害了政儿的性命啊!”
“夫人,你就放心好了。”
嫪毐将赵姬搂在了怀中,只是他的目中却是并无一丝的爱恋,反而充斥着森然的杀机。
作为秦国新崛起的权贵,依附他的官员门客足有三千人之多,他的权势地位可以仅次于吕不韦。
平日里在宫中骄奢淫逸惯了,更是常常不分场合的得意忘形,还自称是秦王的“假父”。
只是,曾经卑微的他,在得到了这滔的权势之后,他却不满足于此,更是想让他的子孙代替嬴姓赵氏,成为这煌煌大秦的君主。
眼下,这个机会终于让他等到了。
就在方才吕不韦潜人与他暗中通风报信,告知了朝野的一切,并且还让他做好一切准备,嫪毐自然明白吕不韦的意思,不过,他却想的更多一些。
因为,这次秦王的人马只有数千,反观自己经营了雍城这么久,手下的门客就有数千。
如若再召集一些游侠以及兵卒的话,想来拿下秦王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并且,这次还能将吕不韦也一同拿下。
如此一来,这秦国还不是他了算?
虽然当初举荐自己的就是吕不韦,但眼下,吕不韦却是成为了自己登临王位的障碍之一。
有对方在,自己永远也会被压上一筹,并且无法彻底掌控秦国的大权,那种任人宰割的事情,他自从发迹之后,就不想再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