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念空扬起唇角,讥诮地道:“想杀我?”这本该是个问句,但他的语调却是平的。
话音落,除他之外的人皆是一愣。而我则是明显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想杀我,应该趁前几天我伤重的时候动手。现在?”他冷哼。“自寻死路。”
凌念空话音未落,三名黑衣人,竟倏地站起身,拔剑指向了凌念空。与此同时,他们还不忘将我拉到身后。
我不可置信望着眼前的三名黑衣人,他们全身肌肉紧绷,明显进入了备战状态。
他们为何要杀他?难道只是因为他会阻拦他们带走我吗?
凌念空见状,边慢悠悠地站起身,边道:“都说了是自寻死路,还执意如此,真是不自量力。”他的话里带着些许叹惋:“可惜了,你们三人眼下虽不是我的对手,但底子不错,若不是这么急着寻死,或许有朝一日倒真有可能成为我的对手。”
凌念空脚尖在地上一挑,散魂便握在了手里。“看在你们曾出手相救的份上,我不拔剑,陪你们玩玩。”
话音未落,其中一名黑衣人便提剑刺了过去。凌念空侧身躲过,抬起散魂,用剑鞘的末端朝那黑衣人的心口推去,然而就快要碰到的时候却又忽然收手。
那黑衣人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反应过来脸上怒意更盛。
很明显,凌念空这是在耍他们,可是如果继续下去,他真的不会对他们下杀手吗?
想起之前自己在凌府误闯晴园,遇到刺客,凌念空也是并未拔剑,仅用剑鞘便击碎了那人的心肺,我忽然身上一阵发寒。
眼前三名黑衣人见凌念空如此嚣张,便同时进攻,齐齐朝凌念空刺去。凌念空将散魂一横,抵住三人剑尖。
三人齐齐发力,凌念空被逼退一步,却是冷笑一声,将仍抵着三人剑尖的散魂,向前平推出去。
黑衣人的三把剑不约而同地铮鸣一声,随后三人皆是手捂胸口,嘴角溢出鲜血,显然是被凌念空的内力震伤。
凌念空却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将散魂在掌中一旋,似是又要出击。我见状急忙冲了过去,挡在三名黑衣人之前,凌念空眸光一闪,及时收手,站在据我两步远的地方。
“你们都是我救的,谁都不许死!”我冲那人道:“凌念空,他们毕竟救过我们,请你放过他们。”
他轻笑:“你好像忘记了,是他们要杀我。”
我转回头看另外三人。“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还是就此离开吧。”
“可是姑娘,我等使命在身,必要将姑娘带回。”黑衣人首领费力道。看样子他的内伤不轻。
“我好像没说过要同你们走吧?”我冷冷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不认识他,更不会随你们去见他,让他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可是姑娘”另一个黑衣人欲言又止。
“你们若是再不走,恐怕真的是死路一条。”我瞥了眼凌念空。他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黑衣人首领沉吟片刻,咬牙道:“走!”
“可是”另两人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那首领一个眼神阻住了。于是三人颇有不甘地极速离去了。
我回头看凌念空,他已经重新坐下。想到他方才动武,我有些担心。“你的伤没事吧?”
他微微一笑,像是心情不错。“你想知道”说着他抓起我的手轻放在自己衣带的绳结上。“就自己看。”不知为何他的眼神有些暧昧,令我不自在起来。
“还有心思开玩笑,肯定没事。”我甩开他的手。
“你这女人,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京中有多少女子想看都不得机会,你一连看了这么多天不说,还一脸的不情愿。”
“谁想看你就给谁看去。”我知道他是在故意捉弄我,于是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你说有那么多人想看,不如你就给自己明码标个价,看一眼五十两,倒也能利用好你这自身条件,开发开发副业。不过这行吃的是口青春饭,凌大将军若是有这个想法还是趁早,能多捞几年是几年。”
“哦?”听了我这番话,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满含笑意。“没想到我凌某竟如此金贵,看一眼就要五十两。那要按这么算,燕姑娘你看了我这么多天,远不止一眼两眼,不知道你打算给我多少银子?”
听他称呼我燕姑娘,我只感到一阵恶寒。
“我那是在救你的命!看见你几眼怎么了?我不问你要银子就不错了,你反倒跟我算起账来了。那我问你,你的命值几两银子啊?”
他忽然贴近,在我耳边道:“你觉得我的命值几两银子?”他呼出的气喷在我的耳廓上,令我极不舒服。
我后退一步。“反正要比你卖身的价格高。”
“卖身?!”他忽而笑起来。“那这么说,我就是将自己卖身给你,也抵不了你的救命之恩了?”
我一阵错愕,没想到这人不正经起来竟是如此无赖,不过我也不是轻易便能认输的。“不是卖,是白给。”我嫌恶地撇了他一眼。“不过就算是你愿意白给,我还不愿意要呢!”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想要得很呢?”说罢他竟是抱住了我。
我狠狠一脚踩在了他的脚面上。他愣了愣放开我,无奈笑道:“好了,我不逗你了。我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山中不宜久留,我们寻路下山去吧。”
收拾好东西出了山洞,发现天色有些阴沉,而目力所及之处尽是一片银白。
“我们朝哪个方向走啊?”我问道。
凌念空朝左边指了指。我这才想起来那个方向是之前我们遭杀手的地方。那里的山路还算平整,走起来相对轻松一些。
朝下山的方向走着,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差点就要跌倒,好在手及时被那人握住。而他却是皱了皱眉。“手怎么这么冰?”
不待我回答,他将双手合拢,揉搓起我的手来。我有些不自在,手往回缩了缩,却还是被他捉住。
片刻,我的手总算是有了些温度。我收回手道:“好了,我们抓紧时间下山吧,看着天色阴沉沉的怕是快要变天了。”
“好。”
然而我说过那话没多久,空中竟真的飘起雪花。起初只是星星点点,而没过多久竟成了鹅毛大雪。风也越发大起来,吹得漫天雪花狂舞,竟是有些睁不开眼。
我心中一沉:看样子是遇上暴风雪了,可我们离山脚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这可怎么办?
正想着天色也阴沉下来,有如黄昏,北风呼号着越发肆虐起来。
“看样子我们今天未必能离开这里了。”风雪声太大,凌念空只能冲我喊道。
“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他冲我点头。然而这附近除了一座高大的雪坡什么都没有,哪里有避身之处?
踌躇间忽听得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我们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另一座山头上,漫天大雪被狂风裹挟着,铺天盖地,竟是朝着我们的方向席卷而来,看样子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到达我们现在的位置。
我们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他的眼中尽是凝重。
想要在暴风雪到来之前下到山底,根本不可能,可四周有无藏身之处,这可怎么办?
我又回头望了望那座高大的雪坡忽然灵光一闪,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凌念空,你会不会挖雪洞?”
闻言他的眼睛一亮,看着我的眼神竟有几分赞赏。
“会就别耽误时间了!”我拉着他朝雪坡奔去。他拔出散魂,开始挖洞,我则在一旁帮忙。
雪洞,顾名思义,就是在地势较高,且十分牢固的雪坡上挖出一个洞用来躲避暴风雪,是除了山洞之外最安全的躲避之所。
雪洞听起来简单,但真正动手去挖却是不易:雪洞的入口必须低于整个洞穴,这样才能防止风雪灌入。所以在水平挖出洞口后,便要改变方向向上挖,这样的挖掘是极费力的。
许是时间紧迫,凌念空动作极快,而且还用了内力,不多时洞口便挖好了。
他继续向上挖,而我则是不间断地将他挖出的雪清理到外面,渐渐地手冻得有些麻木,但却是出了一身的汗,而汗水又很快在衣服里凝结成冰,极是难受,可我却还是丝毫不敢停歇。
我们花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将雪洞挖好。他还不忘在雪洞上方用剑刺了几个小洞,做换气用。
回头去看,那滔天雪阵已是近在眼前。凌念空拉着我进了雪洞。因为时间紧迫,我们挖的雪洞空间不大,在其中仅能坐直身子。
“好冷!”我的手近乎近乎失去知觉。
凌念空闻言将自己的外衫脱下,为我披上。他他捧起我的手,一边揉搓一边呵气。
“有没有好一些?”他关切地问。
“嗯”我的手恢复了一些温度,原本冻结在衣服上的冰也开始融化。
稍微缓过来了一点,我四下打量了一下我们藏身的雪洞。因为入口开在下方,所以洞内很暗。
忽然,一种窒息感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扯了扯领口。可是无济于事,那种窒息感越发强烈。不知不觉间,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整个雪洞内都是我紊乱的呼吸声。
“你怎么了?”凌念空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双手握着我的肩膀问道。
我无暇理会他,视线在狭小的雪洞四壁上扫来扫去,只觉得四壁在不约而同地靠近,洞顶也越来越低了,仿佛自己会被压死在洞里。
我渐渐地有些喘不上气。那种灭顶的恐惧让我无所遁形,身子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我逼迫自己闭上眼睛。
燕林宣,这些只是你内心的恐惧!都是你的幻觉!你不是早就克服对幽闭空间的恐惧了吗?早在你十几岁的时候就克服了,难道你忘了吗?你早就知道这些其实没什么可怕的,不是吗?
或许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心中的恐惧好像减轻了些。我试探着挣开眼,然而却在周围环境再次出现在眼前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顿时变成了绝对的黑暗,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
我的眼前出现幻觉,感觉自己像是被封进了棺材。
我恐惧到了极点,感觉自己好像就要这么被悄无声息地掩埋,于是拼命敲打四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受控制地哭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