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细雨绵绵,烟雾缭绕,极目远望,群峦错落,郁郁葱葱,似幻似真,低首细听,涓涓流水,清风拂过,心旷神怡,人间仙境,南域翠岭。
千暮城巍巍然然立在翠岭峰下,占地数百亩,气势宏伟,繁华万千,琼楼玉宇,美轮美奂,高大的城门上筑一层小楼,楼中央悬挂巨幅匾额,匾额上烫着三个鎏金大字“千暮城。”
城中心是一座勾心斗角的三层高楼,青瓦白墙,这便是千暮城主居住的地方寒殿,左右对称设立着两座院子,低矮的青松围绕,院内装设讲究,是典型的江南水院,亭台楼阁,颇有诗意。
多少辉煌最终皆被时间的黄沙所掩埋,被人遗忘,然而千暮城,却在风云诡辩的江湖,仿佛是永不冷去的话题,无论是十多年前的南域第一城,还是如今的天下千暮城,二首四杀十二宫,江湖无人不知。
何所谓二首四杀十二宫,这二首指的是千暮城大管家月流珠和天下第一暗刺仇;四杀则是指天地玄黄四大杀手;十二宫是千暮城现任教主背后一支十分恐怖的暗杀队,黑衣铁面,武艺高强,传闻当年现教主就是带着这支暗队复仇归来,一夜屠城,夺回了暮教。
除了千暮城,现城主易欢,江湖皆称其为公子欢,更为显得神秘莫测,传闻此人深居简出,俊美无双,见过其风采才知少年英雄,天生王者,一生比他父亲江湖第一人易铭更为传奇。
尤其是他与江湖第一杀手叶千落,以及曾经的北域烟城的城主千幻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至今被人津津乐道。
五年前,那叶千落顶着万箭从北域烟城跳下,消香玉损,公子欢发狂一人杀进烟城,不知那日看哭了多少围在城外的江湖儿女。
此时,寒殿内,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稚气十足,圆圆的脑袋,红色的衣衫,头发扎成两个小朵,俏皮可爱,跑来跑去。
“易宝,过来。”易欢进来,张开胳膊叫唤女儿,人至中年,血气方刚,俊逸的面容,器宇不凡,足见其年轻时的风采,定是位绝世美男子。
“爹爹。”团子奶声奶气,小短腿蹦蹦哒哒扑进易欢怀中。
“爹爹带你去个地方。”易欢抱着女儿转身吩咐侍从,“去准备马车吧。”
两日后,清河古镇。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油纸伞上,湿漉漉的庭院进来一老一小,中年男子头发全白,一席红衣,记得她生前总是爱穿红衣,她走后,他为她继续穿上红衣,红如忘川之畔的彼岸繁花。
世人皆说白首不想离,她走后,他为她一夜白头,却是此生只可梦中见,哪有什么不相离。
男子合上伞,站在屋檐下,瞧着屋前的参天枣树,异常繁茂,还未结枣。
“爹爹,这是哪里?我们为什么来这里?”易宝好奇的瞧着陌生的院子,仰着圆乎乎的脑袋询问。
易欢抱起女儿,摸摸小脑袋,“这是娘亲和爹爹生活了快十年的地方,娘亲和爹爹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今日是她的祭日,五年前,她死在他的怀中,血染红衣,犹如万箭射穿他的心,那日场景折磨得他夜夜不得安眠。
易宝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听大姨说娘亲刚生完她就去世了,眼泪刷刷的落下来,“爹爹,易宝想见娘亲,为什么易宝没有娘亲?。”
易欢暗暗抚去眼角的泪花,声音哽咽,“我也想你娘亲了。”
易欢带着易宝收拾屋子,拿着扫把扫了一堆尘土,易宝踩着小板凳,拿着抹布擦桌子。
“要是天下人看到高高在上的公子欢居然这副样子,不知道何种神态。”南宫羽白衣飘然,上面绘着墨竹,清雅飘逸的走进屋。
“舅舅。”易宝迈着小短腿,扑进南宫羽的怀抱。
“叫干爹。”南宫羽抱起团子,啵滋亲了一口,“叫舅舅了,以后怎么和我家的柏儿成亲。”
易欢一脸不爽,他可不愿自家白菜将来被南宫家的猪供了,南宫羽倒是不在意,逗着易宝。
“雨停了。”易落放下扫把,拍去身上的灰尘。
“易宝,干爹带你去见娘亲好不好。”南宫羽抱着易宝,雨后的庭院,还是当初的庭院,而她却早就不在了。
面前三座坟堆并排,其中两座明显要早于另一座。
“落儿,我带女儿来看你了。”易落抚摸着碑上的字,“爱妻叶千落之墓。”
她终是抛下了他一个人在这乱世零落,她说过帮他闯荡一片江湖,可是没有她的江湖不是他的江湖,他说给她的一世清欢,也终是失了言。
“阿姐,娘亲。”南宫羽看着两块墓碑,往事如云烟,却消散不尽心中的想念。
“阿羽,时间真快啊!”易欢感叹。
沉浮半生,却恍若一场梦。
“是啊,我们都老了。”南宫羽端起酒杯倒在地上,磕了三下头,他好久没有听易欢唤他阿羽了,自从他成为了南宫羽,他们是西南远隔,见面甚少。
“我还记得我和沈舟先生逃亡到清河,第一次见她的情景。”易落感念沈舟的忠义,当年若非他,他不会逃出千暮城,更不会遇见叶千落。
“我也记得我第一次叫她阿姐。”
“爹爹,舅舅,易宝要娘亲。”小小稚童什么都不知道,哭闹着要娘亲,惹得人伤心不已,凄怜万分。
易欢将易宝抱在怀中安抚,“阿羽,你说若十五年前,我们不曾遇见,如今又会是何般光景。”
何般光景,他拥有他想要的江湖,她过她想过的人生,若时光倒流回十五年前,那时候他还是刹羽,而她还是素落,易欢还是千暮城的少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