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清河古镇。
春意盎然的深山丛林,一的红衣女子收回手腕的剑丝,从树枝头旋下,足尖点地,身后万千绿叶被剑丝划落,飘飘洒洒而下。
“师父,落儿终于练成了最后一式。”红衣女子欣喜地朝着不远处喊道。
皆说红衣多妖艳,这女子倒是穿出了一番清素,仔细一看不过是位十五岁左右的小姑娘,稚气未脱,却浑身一种不符合年纪的成熟和清冷。
不远处,清泉旁白的石头上,一位近似道人装扮的中年妇人打坐,清风道骨,面色惨白,十分憔悴,听闻其声,脸上浮现一丝满足,又多了一丝哀愁。
刹离见素落跑近便站起来,不停的咳嗽,压不住一口鲜血喷出,素落赶忙扶住刹离。
刹离拉着素落的手,心虚气短,“落儿,我命不久矣,你要答应师父,万不得已之下才可使用为师教你的武功,不然此生的杀戮便是你要承受的罪过。”
素落眼里泪花闪动,悲咽答道,“落儿答应师父。”
可是她终是违背了师父的遗训,半生杀戮,一世罪过。
“这我就放心了,我的仇也不需要你报。”刹离边走边说,“若是你终无法恢复记忆,只记得你原名叶千落......”
素落没有之前的记忆,她自从七岁起,就跟着师父隐居在这清河,至于她的身世,她的师父说她也不知道,她在清河镇外的树林捡到了当时正发高烧的她就带了回来,素落知道刹离有所隐瞒,既然师父不想说,自有她的道理,之后也不再追问,她相信自己终于一天会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素落扶着刹离回到林中的小院,当晚刹离就悄然离世,没有任何挣扎,安详的睡去,一觉未醒,清晨等发现时,尸体早已冰冷,素落爬在床前泣不成声,悲痛欲绝。
一月后,天色阴沉,乌云密布,眼瞧着快要下雨,素落还沉在刹离去世的悲痛中,心头空落落,提不起精神。
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一位比素落稍小一点的小少年从马车上下来,带着一位年长的素衣侍女。
少年白衣上面套着杏色织绣褂子,额角前留着两缕长发,其他的头发则扎成马尾,腰间的浅蓝色腰带挂着玲珑玉佩,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身份定然不凡。
“公子,老王妃死前说得应该就是此处了。”
侍女上前敲门,素落从窗户里早就看到了一切,警惕的走出来,冷眼盯着来人。
“这位姑娘是?”侍女瞧着柴门后的素落,“我们前来拜访素剑血手刹离。”
“你们找师父什么事?”
“这。”少年始终未曾开口,侍女面露难色,“姑娘告诉你师父,阿羽前来,你师父自会明白。”
“阿羽。”素落小声嘀咕,侧头朝着少年问道,“你就是阿羽?”
少年点点头,素落打开柴门,“先到屋里说吧。”
素落递给两人泡好的清茶,缓缓启齿,“你们来晚了,师父已经不在了。”
少年手中的茶杯跌落,碎了一地,心中生起可怕的念头,“什么意思?”
“师父一月前旧疾复发,辞世了。”素落说完,眼泪刷刷而下。
少年被雷击中一样,目光呆滞,半晌才缓过来,捂着胸口,如鲠在喉,只道了句,“到底是晚了。”
天色昏暗,满山寂落,大雨冲刷着新坟,电闪雷鸣。
“娘亲,阿羽。”少年泪流满面,涕不成声,用手疯了一样刨着坟堆,他不信她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他遗憾终生的是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
素落静静的站在旁边,全身湿透,就这样守了他一夜。
次日早晨,南宫羽起身,头疼异常,面色泛黄,昏昏沉沉,看着进来的千落,不悦地别过脸,朝向窗外。
“阿羽,这是师父留下的,我经常偷偷看到她半夜醒来,拿着这这个木梳,口里念叨,不知我的阿羽好不好。”少女抿了抿嘴,掩了悲伤,“有一次我跑过去问师父阿羽是谁,师父就抱着我哭。我怕惹师父哭,再也没敢问。”
南宫羽听到素落的话,转过脸,一滴一滴的落泪,打湿他手中的木梳,那些模糊的记忆明了,一位年轻的女子慈爱的给儿子梳着小发髻。
“阿羽要快点长大,长大了就换阿羽给娘亲梳头好不好。”
“好,”女子怀中的团子奶声奶气的说。
女子欢喜地蹭了蹭团子的脸,哼着儿歌,就像寻常人家的女子,丝毫看不出她是杀手。
南宫羽呆了整整7天,他的风寒才好,来接他的人清晨便到了,在门外等候。
素落扶着门,目送离开的人,管家走过来,拉着素落的手,给了她一袋子银子,什么也没说,叹着气带着南宫羽离开。
“素落,我恨你。”稚嫩的少年还什么都不懂,带着一股怨气,上马车前转身对素落吼道。
“要恨就恨吧。”素落关上了门,一屋子的空荡,抱着头趴在桌子上默默落泪。
“羽公子,王爷说老王妃已逝,让公子大可不必回西雍城,就在花谷呆着吧。”来人坐在对面对南宫羽说道。
“知道了,月姑姑随我一起呆在花谷吧。”南宫羽倒是平静,也无可奈何,他的父亲西域雍城的城主,也是雍王爷南宫戈,一向不喜欢他。
来人只能按吩咐办事,“那是自然,还有这南宫姓氏,王爷说公子还是换了吧。”
“你回去告诉他,我愿改名刹羽,自此再无南宫三公子。”南宫羽心灰意冷,他不知道父亲为何如此讨厌他,让他连南宫姓氏都不配拥有。
数年后他才明白这一切,他与易欢闯荡江湖,一心想名正言顺的再次成为南宫羽,可是当所有人认可南宫羽时,他却不稀罕了,他只记得,他的家是花谷,他的亲人是素落。
他曾经恨过素落,恨她夺走了他的母亲,其实即使没有素落,他的母亲也是会离开的,一个世代显赫的亲王之家,怎么能容得下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女杀手。
她离开的那年,他刚五岁,他能感觉到母亲是那般的温柔,他日夜里想念他的娘亲,他怨恨她是如此狠心,弃他不顾。
后来,他悲悲切切,动以真情,老王妃才告诉他,他的娘亲的真实身份,后来老王妃去世,南宫家的人便不愿留他,他便可脱身前来找寻他的亲娘,可是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已身死黄土,他不知该不该恨。
那个叫他母亲师父的女子,却自此和他再也扯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