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尽欢落
第一卷
第二百三十四章
北风几度吹乱了发丝,吹凉了人心,雪花将最后的梦幻光影搅碎,雪舞遮住层层墙围,阻断相思流水。
当年明月早已随晨星西坠,转眼红叶依旧和着白霜纷飞,繁华京都,伊人憔悴,轻尘凡事落得海棠一抹红褪,一曲断肠,一念岁月有情,过往皆是良人,一念岁月无情,过往良人皆是路人。
曲中人,城中人,听她曲子的人万万千千,可是听她心意的人,能有几人。
浅与将快要冻僵的手从古琴上拿下,曲中人也是到了该散的时候了,看着轻雪落在古琴之上,好似要拨动琴弦,却是无力的化成一片湿意。
浅与起身,身上的雪散落在地,寒意轻颤,举目透过雪舞,透过层层的高墙,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他的大殿。
落殇尽,人未见,残情落。
城墙上的守卫从琴声中回过神来,看着城墙上的浅与,行单影孤,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在大雪中抚琴,带头的长官过来担心询问的道,粗犷的武夫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上去,浅与的情绪十分的低落,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受了委屈。
“浅与姑娘的琴技是越来越好了,雪越来越大了,你这是为何?要在这里抚琴?”
浅与望不见想见的人,她知道他是不会来了,可是她还是倔强的最后期待了一下。
“浅与姑娘?”守卫见浅与,没有反应,又立刻问了一声。
浅与这才回过了神,对着守卫抱歉的道,“我是准备出城的,可是临走前突然想在这里弹奏一曲。”
“原是如此,我护送姑娘出城吧,浅与姑娘可是出城办事?”守卫不知道具体的事情,以为浅与是奉了天帝的命令出城办事,便如此说道,还加了句,“天气这般寒冷,现在下着大雪,姑娘真是辛苦了。”
浅与也是没有向守卫任何的解释,只是凄苦的一笑,雪越来越大了,就像老天在替自己哭泣,却又想是老天爷在都在嘲讽自己。
浅与将视线从那远远的大殿之上收回,转身看着整个琴身被雪早已打湿的古琴,提着裙摆准备下楼。
“浅与姑娘,你的琴?”守卫看到浅与没有带走古琴,以为她是忘记了,便立刻提醒道,准备过去抱起古琴拿给浅与。
怎料浅与却挡住了守卫,将古琴按放在原地,“守卫大哥,这古琴就放在这里吧,若是之后有人来取,便给他,若是无人来取,就让这古琴被有缘人带走吧。”
“浅与姑娘,你只是什么意思?”守卫不知道浅与这般做是为了什么,一个琴姬却将自己跌古琴丢在这里,“那姑娘弹琴的时候没有琴可怎么办?”
“若是你弹琴只是为了一人,可是有一天,这个人再也不愿意听你的曲子,甚至都厌弃弹琴的人,那这个琴师弹琴又有何意义,浅与不会再弹琴了,自然这古琴,也就不用带走了,况且,它本就不是我该拥有的物品。”
冰雪湿了裙摆,清瘦的身影背着行囊,一步一步的踏出了皇城,踏出了这个她生活了数十年的地方,踏出了这个她有所爱的城,冬日已尽,向后数里便是春风所至,春风向后数百里,便是夏风,再往后,秋分落叶,之后又会是一个冬日,而下一个冬日她又在何处,年节刚过,怎就这般的萧瑟。
她追及一生,与他山河远阔,自此,曾经的城成了不敢涉足的伤心地,爱的人成了焚心人。
红色的城墙,朱红色的城门,浅与穿过门洞,站在雪地,看着守卫不知所以的招手,“浅与姑娘,快去快回。”
浅与朝着守卫行了一礼,就当是他在送别自己,她本想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因为她怕他不来,怕被人送别的场景,她是万般的不想离开,又千般的想逃离,一脚出了城门,自从,此城尽伤。
泪水遮住了前面的道路,心中萋萋难以控制的悲伤,当年入皇城时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如今却因为感情,离开这里,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她不敢回头,怕失望,无尽的失望早就将她包裹,她没有丝毫的勇气再面对,浅与顶着风雪,孤寂的影子最终消失在雪雾之中。
此刻,南宫邕表面虽然极力的控制自己,坐在桌案后安静的看书,终于还是无法压抑自己心中的烦闷,将手中的书卷丢在桌案上。
“乐宁,将我的披风拿过来,去城楼。”
“是。”乐宁欣喜的拿过披风立刻给南宫邕披上。
两人立刻出了大殿,送她一程也好。
“怎么雪下得这般大。”南宫邕未料到雪越来越大,厚厚的暖靴踩在雪地上,心生一点担忧,这般大雪,她怎能独自离开。
“这么说,浅与姑娘刚刚离开。”乐宁和南宫邕赶到的时候,未想到浅与已经离开了。
白雪之中,一身玄衣,华贵清冷的南宫邕看着放在城墙上的古琴,可惜弹奏的琴师早不知道何处去,慢慢向着古琴走了过去,古琴旁好似还残留着她的味道。
古琴已经落满了厚厚的雪,南宫邕手从暖袖中伸出,拍落古琴上的雪,同时也拨动着琴弦发出声音,铮铮声音,激动心弦。
她最终还是将琴留在了这里,南宫邕抬眼看去,早是瞧不见了她的影子。
“浅与,你真是固执的厉害。”南宫邕在心中道了一句。
他最后鬼使神差的来送她,以邕公子的身份,可是还是错过了,他有些庆幸之外,还有不安和遗憾。
“天帝。”守卫见南宫邕到来,立刻恭敬的行礼,见南宫邕敲着浅与留下的古琴,禀报道,“这是浅与姑娘留下的古琴,姑娘说若是无人来去,就让有缘人拿了去。”
南宫邕抱起古琴,古琴上化成的雪水浸透了南宫邕的黑袍。
南宫邕的脸阴沉无比,吩咐道,“乐宁,将这把古琴带走。”
雪中曲尽人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