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隋心仍穿着长袖长裤，脖子还缠了丝巾。

乔桉坐在她对面，不禁好笑，一只手拨开她被汗浸湿的碎发。

“傻不傻？”

隋心坐着不动，但身体有些僵硬。

如果他开口问，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理我，她一定能立马回答。

但是他没有。

乔桉习惯性地用手指去点左耳的红色耳钻，隋心跟着看过去，其实已经都没有，已经摘下来了好久。

“乔桉，我有话对你说。”隋心说完低头喝了一口茶润喉。

乔桉“嗯”了一声，将一只锦盒推到她面前来。

她一根手指搭在上面，突然勾着唇，嘴角两边的梨涡露出来。

“乔桉，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交往其实很奇怪？”

“没有。”很生硬的语气，显然觉得她不应该开这样的玩笑。

“三哥回来了！”

这一句尤其突兀。

乔桉倒水的手顿住了，水壶重重地搁在桌上。

“我想过了，我还是更喜欢三哥！本来想借着你渡过这一劫，但是好像不行哎，那还是算了，反正他也打算要跟我在一起了，所以，我想说——”她并没有故作轻松，但始终低垂着头，一直盯着水杯里漂浮的薄荷叶。

“所以什么？”乔桉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执意要问清楚。

对着他棕黑的眼睛，想象不出碎掉以后的模样。

“我们分手吧！”她不知道哪个时机是合适的，所以越快越好。

他捏紧她下巴的手，像是酝酿着蓄意的怒火，但很快只是松开来，去把玩自己面前的水杯。

“逗我，就这么好玩？”

隋心的声音哽塞在喉咙里，几乎发不出来，但往上撑一撑，有些话还是滑了出来。

“没有逗你，只是计划有变。”

“我只是你计划的一部分？”乔桉狭长的眼眸拉长了，手指点在水杯上，端起底部来。

有一瞬间，她以为他会泼上来。

但，并没有。

他捏紧了，凑到自己唇边，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

隋心将锦盒推回到他的面前。

乔桉漠然地看了一眼，站起身来，从她身边经过时，淡淡地开口道，“丢了吧！”

“好！”

等他走了以后，她将锦盒重新拿回来，打开来，笑比哭还难受。

原来是这个。

窗外的雨丝毫没有停的趋势，没有开空调的咖啡馆室内，一时闷热起来。

隋心合上了锦盒，轻放到包包里。她看了看窗外，手指突然捏紧了包包的带子。

——转身就跑。

丢在脚边的伞完全忘记了。

但他更快，从身后抱住她。

“不是这样，对不对？”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不对。”隋心用手去掰他缠在腰间的双手。

挣不开。

“你为什么躲我？”他的嗓子里像是灌了雨水似的，一路沉下去。

“没躲。”她听着难受。

“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乔桉将脸贴过来。

两张湿漉漉的脸之间隔着不间断的雨水。

“咦，那不是Ann吗？”

“好像是耶！”

有人举了手机，要拍照。

隋心第一个反应，是去挡他的脸。

这样下去，会被人发现的，她小声开口提醒他，“乔桉，她们要拍照。”

“无所谓。”

她抬了后脚跟，重重地踩下去。

他吃了痛，却一点该有的反应都没有。

“淋雨了，会感冒的！”

他拉着她，往街角的车里走。

两个在雨水里浸泡过的人，沉沉地仰靠下去，衣服上吸进去的水顺着座椅往下淌。

一条干净的毛巾丢到隋心头上。

接着，是胡乱的揉擦。

“你现在，住哪？”

“寄宿在三哥家里。”

乔桉隔着毛巾，吻了吻她的额头。

“为什么要住在他家？”

“因为要换房子。”她的脸微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明明都已经说清楚了。

“是我让你觉得不自在了？”乔桉轻声问。

“嗯。”只是现在，这一刻，她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

乔桉退开来，沉默了很久。

“那先做回朋友，好吗？”

她自己揭开毛巾，两只手攥紧了。

**

先做回朋友，真的可以吗？

隋心怅然若失地往二楼走。她真是，拖的越久，明明越难收拾。

只是，他说，她不是那样的人。

那一瞬间，好像有他这个人，天大的事都不算什么。崩塌的瓦片，会自己一片一片飞回来，她所在的，不尽然是寸土不生的荒地。

“已经谈过了？”走廊上倚着一个人。

隋心避开他的眼神，低着头“嗯”了一声。

走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他还跟在她身后。

“三哥，我要进去了！”

顾晟盯着她湿透了的衣服，一只手挑起她的丝巾，问，“不是叫你带伞了？”

“我带了。”她推开他的手，转身往里面走。

正要合门的时候，他一只手抵在门上，已经走进来了。

“去换身衣服！”他找了本书，在沙发上坐下。

“三哥，他说了，和我先做回朋友。”她趁早说清楚，是真不要他负责，那件事不是出于她本愿，所以她也不该为此丧失选择的权利。

顾晟翻了一页，认真地注视着上面的东西，好像真的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

“三哥，你能不能出去？”

他合了书，站起来，向她这边走近。

“说过了，还是没说过，嗯？”他在衣柜里挑了一套睡衣，递到她面前。

隋心闷闷地开口，“等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他。如果只是做朋友的话，也很好。”

“不做朋友，你还想怎样？”他将睡衣丢在床上，去解她的领口。

她伸手去护，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有些难堪。

“三哥，你说过的！”

“哈，说过了——”他伸出去的手往后仰，头微偏，一副不打算理会她的样子。

“三哥，等我以后赚了钱，欠你的，我一定全都还你。”

他扫了她一眼，捡起床上的睡衣，声音重了几分，说，“还不去洗澡，想感冒吗？”

“马上去，马上去。”她扯过睡衣的一角，轻轻带到自己怀里。

隋心抱着睡衣，往浴室跑。

他盯着她闪闪躲躲的背影，头疼地按住额头。

这丫头，脾气太倔——

浴室的门突然打开，她还是刚才的那一身。

一定坚持说，“三哥，你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