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
小碎花的浅绿色窗帘遮住了大片的光,屋子里一下暗了许多。
隋心进来的时候,大家正在午休。
她轻手轻脚地踩着梯子往床上爬,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幽怨地盯着她。
刚要说话,那双眼睛的主人已经负气躺了回去。
隋心无奈地看了一眼白成不像话的天花板,慢慢躺往下躺。
睁着眼睛等预备的铃声响起——
手机关了静音,没响声,没震动。
一点四十五的时候,有人下去开了宿舍的灯,对面两个人还呼呼大睡着。
隋心翻了个身,赶紧跟着下去了,拉着胡晴晴的手往外面走。
“喂,我说你,军训不来也就算了,居然在这之前,一个消息都没回!”走廊里,陆陆续续有人出来,胡晴晴叉着腰,十足一个质问到底的泼妇状。隋心简直无力招架。
只好耐心安抚道,“说来话长。”
“你和Ann,莫名其妙地分手了,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还好走廊上没什么人碰巧经过。
隋心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音说,“说来话长——”
这语调,故意拖长了,倒真不符合她说话的风格。胡晴晴暗忖,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下午有课没?”
摇头。
“换个地方?”
点头。
隋心这才放心松了手。
......
宿舍的窗帘被拉死了,只开了一盏台灯,门也反复确认过了,已经锁死了。
空调的寒气从脚底蹿出来,胡晴晴两只手托住椅背上,打了个寒颤。
这样的事,她压根想不到会在她身边发生,简直可怕。
“抱抱!”瘦了一圈的手臂伸长了,环住隋心的肩膀,从背后勒住了,越勒越紧。
“还是放开一点的好,太紧了。”隋心实在不愿意说这种破坏气氛的话,但她力气确实是大。
胡晴晴松开来,仍是一脸愕然,自己镇静了一会,突然说,“那Ann知道吗?”
“不知道。”隋心摇头。
“那你打算让他知道吗?”胡晴晴斟酌着问。因为是同一所大学,就算以Ann现在的工作量,顶多只能算是挂名,但重要的时候,总是要过来的,万一见到了,岂不是尴尬。
“我不打算让他知道,因为不管他怎么选择,我已经提前做出了决定。当初放弃三哥的时候,我总以为不会回头了,现在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我也常常想,为什么就不能停留在最美好的时点,偏偏又要扯进去,一切就等于回到了原点。所以还不如怎么好过怎么来,顾虑太多的话,反而自己难受,也拯救不了别人。”
隋心一条腿往上翘,搁在自己的书桌上,伸长了一些,去踢角落的台灯。
胡晴晴忍不住难受,又不想她看见,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晴晴,其实不告诉你才是对的,但除了你,我好像也没人可以说了。”
“没关系啊,我这个人最大的本事,就是听过了就忘,你也不要担心说,这秘密会泄露出去。还有,你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憋着不说,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但身边有人的话,心里总是好受一些,你说,是不是?”
隋心俨然一副受教的态度,认真点头。
她一向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先消化,这其实,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一个不怎么好的习惯。
高中时期的时候,是她最忙碌,也最无暇顾及琐事的时段。因此,是懂事之后,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日子。
连带着,那时候陪在身边的人,也变得异常珍贵起来。
上面床铺的帘子突然动起来。
隋心看着胆战心惊的,一只秀白的手撩开了帘子,向下面伸手道,“同学,能帮我拿一下眼镜吗?”
胡晴晴震惊地抬头,不对啊,她刚刚明明爬上去检查过了,难道是裹在被子里去了?这么热的天,虽然开了空调,但像她捂得这么严实的,是头一回见。
“眼镜,哦,好。”隋心殷勤地递了眼镜过去。
那只秀白的手接了眼镜,头从帘子里探出来,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场面一度尴尬。
直到她自己开了口,说,“嗯,我迷迷糊糊听了不少,不过,我对人家的私事不感兴趣,但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素材。”
隋心纳然地问,“什么素材?”
“情感小说啊,我一直在投稿来着。”她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晕,像是不太好意思,但说话间又十分爽朗。
“你听到了,也最好不好写,我不喜欢被人挖掘隐私。”隋心索性摊了牌。
“可以啊,我也不是那么没有原则的人!”
宿舍风波完全过去,是在一个星期之后。
三个人抱成团,每日形影不离。
照胡晴晴的意思是,拉拢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隐形的敌人变成朋友。
不过后来证实,确实是多虑了。
沐小靖这人,真的很不喜欢多管闲事,也不喜欢自找麻烦。
例子比比皆是。
最典型的,莫过于文学社团的学长捧着桔梗花过来告白,沐小靖摇了摇头,说,“谈恋爱什么的太麻烦了,简直是浪费时间浪费金钱,不过这花也还好。”
学长推了推眼镜,表示看到了一丝希望。
“我不要,转手可以送给别人,或者,挂群里也行,一定有买来送给女朋友的。”
学长一度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一个文艺的小姑娘,结果,是个赤裸裸的现实主义者,结局当然略显悲惨。
还有一回。
寝室里断了水,只好去集体的女生澡堂。隔了三栋楼的距离,隋心和胡晴晴捧了盆和毛巾,叫她拿沐浴露和洗发水过去。
到了澡堂,人都要泡虚脱了,还不见人过来。
一问,才知道她老人家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气咻咻地跑回去,她是刚睡醒一脸茫然的表情。
两个人只好抓着湿漉漉的头发,就此罢休。
宿舍里原本还有另一个女孩,但来了没几天,就搬出去和男友同居了。
最可气的是,转眼沐小靖就将这事忘记了,问隋心道,“你们怎么洗这么快?”
胡晴晴几乎咬牙切齿道,“没沐浴露和洗发水,我们可不只好泡水了。”
“咳,澡堂里没人可以借吗?”
“鬼知道你不来,我们去的时候,根本没几个人了,想到要借的时候,人已经走光了。”
“那你们不叫我送过去?”
这家伙,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