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枫叶首先从叶子中心和边缘开始泛黄，风一来，自然而然地就飘落了。

蓝黑色的帆布鞋无论怎样，都会踩到叶子。

索性，无所顾忌的从小道上踏过去，发出“滋滋”的清脆的声响。

隔老远，停了一辆莹白色的车。

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倚着车窗，抬手间，闪过鲜亮的小圆点，再走近一点，发现是正燃的香烟。

隋心掩着鼻子，站远了一点。

他用夹烟的手指去掐烟蒂，待最后一丝白烟灭掉了，一面丢烟蒂一面向她走过来。

“三哥，你最近怎么烟瘾这么重？”她站在他对面，俯身前倾，闻到他衬衫上浓郁的香烟味，一定不止这一支。

“养神。”

“我信你个鬼！”

这一句之后，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隋心愕然地回过神来，她一向在宿舍和她们打闹惯了，和他这样说话，除了小时候，还从来没有过。

等坐进车里，又是一股淡淡的烟味。

她又忍不住开口道，“三哥，你真是，总也说不听。跟你说，简直是白瞎，浪费口舌。”

他开车的时候，一贯神情专注，手指偶尔在方向盘中间轻叩几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听见她在说话，表情还是有些微妙的变化。比如，听见她说，“总也说不听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过来，有些微囧，但只是一瞬。

隋心的心咯噔一下，总觉得她和他的状态好像不太对，两只手紧张地搅弄在一起，在腿上怎么都搁不安分，一会摸摸车把手，一会弯腰去系鞋带。等她坐直了身体，猛地想起，像这样的独处，其实并不多，她和他之间，一多半的时候一定有高景在场，纵然是坐在副驾驶上一声不吭，但也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三哥，还有多久才到啊？”

“快了。”他一只手去按音乐，以为她是实在无聊了。

从车窗看出去，一切东西都飞快地跃过，但她觉得，还是慢。

尤其是在她的唠叨过后，就好像她和他已经过了大半生似的，丈夫躲在外面什么角落偷偷吸烟，回家的时候被妻子嗅到了痕迹，一个语重心长地骂骂咧咧，一个沉默不语地暗自微囧。

“真是——”隋心轻言轻语地吐出一句，半截子话。

顾晟打了转向灯，手指轻轻摆动，等开过去之后，扫了她一眼，问，“真是什么？”

“三哥，我是不是太啰嗦了？”她急于求证地问他。

他嘴角微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又自顾自地开口道，“我简直不敢想，我将来老了之后的样子！”

“那我呢？”

门卫远远地看见车来，打开了铁栅栏。

车慢慢地驶入，像突然熄了火一样，惹的门卫过来问，“晟少爷，车子没事吧？”

隋心摆了摆手，笑道，“没事，没事。”

但，确实是这人一直都在后视镜里，担忧地看着从面前驶过去的那辆车。

她在担心车是不是不小心被扎到的时候，他重复地问，“那我将来什么样子？”

就为了等这个回答？

隋心无奈地往他那边望过去，一时快言快语道，“三哥的话，将来老了保不准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

见他脸色如常，存心要气他一般，又补充道，“一定不乖，瞒着家里人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偷偷抽上一根烟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往家里走，结果身上的烟味也不知道散一散。”

顾晟停稳了车，俯身去解她的安全带，是为了特意告诉她。

“跟我们现在，是一模一样？”

上半身的束缚刚被解开，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蹿出车外，慌慌张张地往前面走。

走了几步，觉得未免太做贼心虚了，便站在原地等他。

等了足足几分钟，不见他追上来，怒气冲冲地回头，只见他正抱着手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有什么好笑的？”她又气又恼，偏脸还不争气地红了。

“我笑了？”他故意转身对着车窗看。

其实什么都没有，不过两个模糊的拉长了的人影。

“三哥，你再不过来，我可走了！”像极了小孩子闹脾气的样子。

他转身，迈开步子朝她走过来。

“闹什么？”一只手自然而然地牵上她的手。

“我没闹。”鼻音嗡嗡的，是有些欲盖弥彰。但最要命的是，就这样牵着走进去，一定会被看见。她低头看了一眼，却是不打算管。相比于那时候在电影院偷偷摸摸的“算计”，这样正大光明的牵手，还是头一回。

宽大的手掌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她想张开一些，也没办法。

“三哥——”叫了一半，不好意思起来，犹犹豫豫的，已经走到了正门。

他的手微松，她刚要挪开，又严密缝合地紧握在一起，只是这一次，他节骨分明的手指嵌合进来。

“是这样？”

她被握紧的手指微微上翘，搭下去，落在他的手背上。

“心心，你们回来啦！”

盛馨的眼神扫过两个人亲密交握的手，憋着不笑，佯装没有看见一样，一本正经地问钱管家，“晚餐备好了？”

钱管家纳闷地想，不是太太亲手准备的吗？怎么还来问她。

隋心扯了扯手，小声叫了一声，“盛姨。”

“妈。”顾晟牵着她往里面走。

“鞋子。”隋心压低了声音，分明是怕人听见。

他一眼掠过去，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将两个人牵着一起的手举高了，说，“换鞋的话，还怎么牵你！”

“对对对，鞋子就不用换了！”盛馨望着他们笑。

钱管家愕然地盯着自家少爷看，这算是官宣了？

来往于客厅的女佣自然也听见了。

隋心头疼，虽然不想瞒着，但好歹给给缓冲的过程啊，她的指甲抵上他的手背，重重压了两下。他跟没有感觉似的，只拉着她不动声色地往里面走。

顾擎早在餐厅里坐着，扫到了异常的地方，轻轻咳嗽一声。

隋心一见他就犯怵，低声叫了一声，“顾叔。”

“嗯，过来吃饭！”顾擎慢条斯理地去捡桌上的筷子。

......

饭后，隋心问顾晟，“顾叔今天怎么这么斯文？”

“是妈教的！”

“哦。是妈教的。”她疑疑惑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顾晟的手在她脑袋上温柔的摸了两下。

“吓死我了！”她呼了一口气，以为他在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