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替换了黄昏,东空浮现一轮皎月。
苏青桐踩着单车在月色中回了家。
大门已经关上了,母亲卧室的侧门还闯开着,昏暗的灯泡下,母亲呆呆的坐在“咯吱咯吱”作响的吊扇下吹着风歇凉。
没有电视看的日子,她的光阴显得格外的萧条,有种暮色重重之感。
“妈,你吃过了吗?”
“我等你回来一起吃。”王雪媚抬眼看她一眼:“今天怎么回来晚了?”
“路上看了一会儿热闹。”
“看什么热闹去了?”
“有户人家死了一个年轻的女子,说是自杀的。”
“那么秽气的事情,下次可别去看了,如今七月半,好多邪门的事情呢,你别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我知道了。”
苏青桐说着放下跨包,走进旁边的厨房。
厨房靠近碗柜的地方摆着一个简易的煤球炉,上边正侧放着一个高压锅,高压锅里边热着米饭,靠窗的土砖灶上摆着洗过的蔬菜,砧板上是切好的辣椒,还有一点大蒜子与一把黑色的豆豉。
这就是她们两母女今晚上吃的菜,空心菜跟青椒炒豆豉。
王雪媚过来给女儿烧火,被她赶走了,怕她热着。
女儿这些日子就像变了一个人,做事越来越爽快,如今越来越体贴人,总之让她极为的满意。
她不忍心看女儿手忙脚乱,就在旁边陪着她说话,一边时不时的往灶膛里边塞把柴火。
“半子岭的亮嫂子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会做木匠活,家里是山里边的,我给回绝了。”
苏青桐没有说话。
王雪媚瞧了女儿一眼,试探着说:“你要是想看,我就去亮嫂子家里走一趟,那个男孩子比你小两岁,说是个子不高,只读了初中,我寻思着你要是跟他过一辈子可能得辛苦,不过也饿不死,他家里大人说了,要是有女孩子相中了他,他家就咬咬牙把房子建起来,不过欠的债就得你们背。”
“不用了。”
苏青桐对那样的男孩子没有兴趣,而且她也没有结婚的打算。
王雪媚就松了口气说:“我也看不上,听着就不怎么样,我女儿好歹读过大学,怎么能够随便找个男的就嫁了呢?总要对方有一样拿得出手的。”
苏青桐笑了笑:“就是,我要找就找个好的,那种一般般的您都给我回绝了吧。”
王雪媚张了张嘴,下边的话有些接不下去。
她没有说的是,如今一般般的男孩子都看不上她,唉!说出来只怕会伤了女儿的心。
早知道女儿有一天要回乡下来,当初真不该拼死拼活的送她去读大学,等到大学毕业出来,年纪就大了,还不如那些没有读过书的女孩子,早早的找了一个长得不差的男子结婚生子。
苏青桐很快炒好了菜,看着油缸里边的猪油又不多了,寻思着该称一些肥肉回家炼油了。
王雪媚突然想起什么,问她:“后天要接祖宗回家了,你不休息两天吗?”
“我休一天吧,家里不是还有苏孜桐跟苏天华吗?对了,苏天华又上哪里玩去了。”
“不知道,大约打牌去了。”
苏青桐沉默着,弟弟暑假忙完农活,一般都在牌桌上。
乡下都是这么一个风气,弟弟也有他的喜好与厌憎,总不能强迫他过他不喜欢的生活。
母女两个正吃着饭,弟弟苏天华回来了,一进门就急着说:“大姐,快给我一百元。”
王雪媚看了大女儿一眼。
苏青桐一口就回绝了:“没有,张口就要一百元,你当钱好捡的?”
“姐,那给我七八十也行,你救救急,等会回来还给你。”
“我没有钱,你求我也没有用。”
苏天华狐疑的看她一眼,突然抓起她的包来翻钱,刚刚打开拉链,就被苏青桐一巴掌拍开了:“谁让你翻别人的包了?”
“你又不是别人,是我亲姐,我翻亲姐的包还不行了?”
“不行,没有得到我的允许,谁都不能翻我的包。”
“姐,你你就帮帮忙吧,我真的急着翻本。”
“没有就是没有,输了的就算了,少去打牌,多看看书,多运动,明年就要毕业了,你也不寻思着找个好工作。”
“学习上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还是先救救我眼前的急。”
苏青桐懒得理他,自顾自吃着碗里的饭。
王雪媚见儿子急得跟火烧了屁股似的,心里痛惜他,就从身上掏出二十元钱说:“这是你大姐刚刚给我买肥肉的二十元钱,你先拿去用吧。”
苏天华先是一喜,同时又有些嫌弃,可大姐那边他要不到钱,就只好拿着这二十元跑了。
苏青桐看了她妈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母亲就是一个慈母,对哪个孩子都是一样,她不好说她什么。
王雪媚把钱给了儿子后觉得跟大女儿对着干了一回,就对大女儿说:“你就让他去翻本吧,他一般很少输钱。”
苏青桐无所谓,早就知道母亲会这么做:“您都给他了,我还能说什么?”
王雪媚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口是心非的。”
母女两个吃完饭,苏青桐洗了碗,又收拾好屋子,这才回后边的卧室。
初十的月亮已经皎洁明亮,温润的月华静静的倾洒在屋顶,屋后的竹林时有夜风拂过,发出莎啦啦的响动。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苏青桐的心里却并不安静,她在想回家路上发生的事情,在想墨挚堂,想得撕心裂肺,想见他,可又不敢见到他,怕他认不出她。
“阿堂,我在这里,你可否找得到我?”
没有人回答她。
而她总觉得他就在身边,静静的守候着她。
寂静的乡村之夜,屋外月色迷离,屋内灯火昏黄,只听得见她手指翻动书页的声音。
她就如一朵深夜开放的花朵,独自芬芳,寂静安娴,与世无争。
“青桐,青桐”
突然,她听到有人在呼唤她,凝神细听,却又听不见了,心里一冲动,就走出房门查看,如水的月色下,一切如同往昔,并没有客来过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