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的当天晚上，李杰明约林蝶一起出去逛逛。林蝶知道他本来想约小美的，但是小美和她爸爸回家了。

这么久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林蝶答应了李杰明的邀请。

李杰明带着林蝶进了网吧，那天李杰明教林蝶申请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QQ。聊天框里的世界是那么新奇，不停的有“扣扣”声音响起。对话框里有各式各样的人的面孔，她手忙脚乱的打着字。

无意中点了李杰明的摄像头，李杰明叫道：“我就坐你旁边，你还要跟我视频？”

他伸过头来一看，哈哈大笑：“我的天，你打开了这么多对话框！……”

李杰明边打游戏边用QQ聊天。林蝶渐渐地觉得QQ聊天有点没有意思，就用电脑看起了电视剧。

他们从网吧出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李杰明感慨着。

“你忘记了？我们还要来学校填志愿呢！”

“我们填报志愿的时候再见吧！”

她回到宿舍睡了一觉，下午收拾东西回了家。

文科生估分除了数学和英语，其他的分数根本就不好估。林蝶估出来的分数并不高，她根据自己的估分第一志愿填了省城的一所二本院校。

“林蝶，我这次考的好差！”小美看起来是那么的低落。

“会不会是你估错了？”

“不会！这次的数学那么难，我就估了四十几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随便填一个试试吧！”

“只能这样了！”

2003年的高考，数学临时启用备用卷，难度超出了大家的想象。出乎林蝶的意料，所有的科目中，数学她竟然是发挥最好的。

“林蝶，你填的是不是太保守了？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小张班主任看着她的志愿表说。

“就这个，不改了。”林蝶说道。她没有说自己高考前一天发烧的事情。

李杰明又找到了林蝶。

“林蝶，你能不能帮我约一下小美？我找她她肯定不理我。拜托了……”

“我问一下小美的意见吧！”

林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美，或许跟李杰明聊聊天小美的心情会好点？

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的走了。小美和李杰明在不远处的长廊里并排坐着聊着什么。

小美本来让林蝶一起陪着的，林蝶拒绝了。

“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反正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你就和他好好聊聊吧。”林蝶开玩笑似的劝道。

她低着头站在教学楼下等着小美。

感觉到有人走过来，她抬头一看，陈正男正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他依然是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他好像长高了，站在林蝶面前，林蝶觉得差不多只到他的下巴。

陈正男看着她的眼睛仍然亮晶晶的。

“考得怎么样？”陈正男温柔的问道。

“不怎么样。你呢？”

“我？呵呵……”陈正男苦笑了一下。

“你要去上大学了！”他接着说道。

“还不一定呢！”

“林蝶！”他向前走了一步。

林蝶不禁后退了一步。

一瞬间的痛苦在他的脸上闪现。

“那再见吧！”他转过了头。

转头的瞬间林蝶看见他亮晶晶的眼睛有泪花闪烁。

“再见！”她狠了心狠心说道。

“照顾好自己！以后吃胖点！”他背对着林蝶说道。

“我会的，谢谢你！”

陈正男走了。

教学楼的下面有一棵巨大的白杨树，应该很久没有人打扫了，地面积了一层落叶，有落叶随着他的脚步翻飞起来，挣扎着又落下。林蝶盯着他的背影，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充斥在她的心间。

高考成绩下来，林蝶超过二本的分数线十几分，今年的高考试卷比较难，林蝶觉得应该能考上。小美考的不好，抱着侥幸的心理，她们希望会有幸运星降临到小美的头上。

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是漫长的。

暑假时节，田里不怎么忙，爸爸就每天去窑厂打工，妈妈操持着家务。林蝶想要去找份工作，她和小美去县城转了一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就打消了念头，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别老待在家里，要多跟人打打交道。”林蝶的妈妈劝道。

林蝶便每天下午去找小美玩，有时候是小美来她家找她。

学校的电话打到了村里二娘家，林蝶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她抛却了七情六欲，她拼劲了全力，却依然只考进了省会的一所二流大学。

小美没有接到电话，她听取家人的意见准备复读了。

去拿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小张班主任问道：“林蝶，除了数学，你其他科目可以考的更高的。你确定不复读吗？”

班里有四个同学上了一本。

平时，林蝶虽然数学成绩不好，但是总分在班里也是能排的上名次的。

“不复读了。”林蝶说。

拿完录取通知书，从办公室出来，又遇到了她的语文老师。

“林蝶，你可以复读一年，明年考个更好的大学！”她的语文老师说。

“我不想复读，谢谢老师！”她感谢这些老师的关心，她知道家里没有条件供她复读，即使有，她也不愿意多一年时间来增加父母的负担。

而且对于这样的成绩，她其实是满意的。虽然语文英语等科目没有发挥好，但是数学却实实在在的及格了。

数学的及格，让她感觉自己高考的成绩还是可以的。

她想起了数学师太，想起了那个她倔强的坐着不给数学师太起立的上午……她想去给数学师太道声歉，却发现她没有来学校。

学校的张贴栏上，火红的“光荣榜”上印着金光闪闪的大字。

林蝶快速的浏览着，她看到很多熟悉的同学，也察觉到有很多熟悉的同学不在名单的行列。

李杰明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院校。

“他填的可真够远的。”林蝶想到。

光荣榜上没有陈正男的名字。意外的，林蝶看到她同班同学余柏民竟然和她考到同一所学校。

“真巧啊！”林蝶想道。。

她回家的时候，发现村口有几个村民正东一个西一个的站着聊天。见林蝶过来，有人问道“小蝶听说你今天去拿大学通知书？”

“是啊！”

“这下好了，老林家终于快熬到头了！”有村民羡慕的说道。

“学费应该不少吧？”又有人问道。

“听说大学的学费很贵的！”

“小蝶，你爸妈这么辛苦的供你上学，你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他们啊！”

……

林蝶骑上自行车走了，没有理会身后村民们或善意或嫉妒的语言。

小美下午来到了林蝶家里，她虽然没有考上，却是发自内心的替林蝶高兴。

“我过几天就要去补习班复读了！”

“补习班的生活听说挺苦的！”

“那倒没有什么，就是你不和我一起了，不知道我会不会习惯。”

“我还没有开学，每个星期你休息我就去你宿舍看你。等开学了，我就经常给你写信。”

“那你在大学里别想我想的睡不着啊！”小美调皮的说道。

“哈哈，真的有可能呢！”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在大学里遇到新的朋友别把我给忘记了……”

“应该说你别把我给忘记了才对……”

小美这么美丽，这么较弱，林蝶知道进入补习班照样会有很多男生喜欢她，也会有很多女生嫉妒她……林蝶担心她保护不了自己。

“那些男生，无论他们怎么追求你你都别理睬他们！”

“放心，我知道怎么办！”

其实林蝶也知道小美很有自己的主见，但是每次看到她，林蝶都会觉得小美是需要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要给予保护的。

可能这就是美人的力量吧。但是美丽也给小美带来了无数的烦恼。她不喜欢作为焦点，却走到哪里都是男生们的焦点。

小美去县城复读了。林蝶一下子觉得假期无聊了很多。

虽然林蝶考上的不是什么重点大学，林蝶的爸妈却觉得很是骄傲和高兴。他们和林蝶商量着办升学宴的事。

“爸、妈，我不想办升学宴。”林蝶说。

“为什么？”爸妈有点惊讶。

“又不是什么名牌大学，还是别费事了。再说村里的人本来就看不起我们家，我考不考得上大学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想呢？他们就那样，平时嘴碎，但是大家也没有什么坏心。”

“那谁知道呢！反正我不想办升学宴。咱们家本来就没有钱，办升学宴买菜买酒需要不少钱，即使别人会出礼金，以后你们也是要还的……”

林蝶最终还是说服了他的父母。有邻居来问，爸妈便说：“不费那个事了！林蝶不愿意办，我们也就不办了！”

上大学需要五千块钱的学费，另外还有生活费需要准备。不同于高中一个星期可以回来一次，或者爸爸有时间可以去送生活费。大学的生活费一个月至少要准备几百块钱。

林蝶父母一直供养者姐弟俩上学，根本没有多余的存款。

叔叔伯伯每家给了两百，算是贺喜的钱。却也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林蝶她爸，要不我们去借高利贷吧！不然这学费不够怎么办呢？”

林蝶爸妈的房间在她房间的隔壁，无论春夏秋冬，爸妈天不亮就醒了，天太黑，还没法下地干活，他俩就会你一声我一声的聊着天。他们习惯了大声说话，所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林蝶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听说现在有助学贷款，要不让林蝶去学校问问？”

“你看看你这人，林蝶上初中的时候，她老师就跟我讲过这丫头自尊心太强，你这还没有开学呢就让她去借学校的钱，让她面子往哪里放？”母亲责怪的对父亲说。

“你说的也是！那我再想想办法！”

被爸妈聊天声吵醒的林蝶再也无法入睡。

高利贷，这个再一次刺伤她的字眼让她沉浸在记忆中无法自拔。

她还记得那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家里的土房摇摇欲坠，即使爸妈在倾斜的一面墙外支起了一根巨大的木头，也依然阻挡不了墙的裂缝越来越大。

爸妈于是从村里的有钱人家借了带利息的钱。

爸妈自己做小工，三间平房，除了两个大工，剩下的活都是爸妈干。那是怎么样的岁月啊，房子建起来了，还算年轻的爸妈头上竟然长出了白发。

接着是无休止的还账日子，利滚利，欠的钱仿佛永远还不完。

那年的除夕夜，爸妈吃完早饭就贴上了对联。

农村的风俗，对联贴上了，要账的就不会来了。

但是早早贴上的对联依然没有阻挡住要账人的脚步。

大年三十晚上，爸妈反锁了门，要账的在门外死劲的敲着，门敲不开就敲窗户。

“我知道你们在家，快点开门！”

“这都过年了，钱不能不还吧？”

“快点开门！”

……

门内的一家人一动不敢动，一声不敢吭！

要账的终于走了，一家人一夜无言。

屋外，别家的炮竹声此起彼伏，屋内，爸妈的叹息声响彻了整个除夕夜。

后来，账终于还清了。

“以后再也不借高利贷了！”妈妈曾经感叹道。

“不能欠别人的任何东西，尤其是钱！”这是林蝶从小就有的思想。

林蝶怎么忍心让爸妈再借高利贷呢？

林蝶自己怎么愿意再经历那样的岁月呢？

在她准备去学校找老师咨询的时候，姐姐打来了电话。

林蝶家没有电话，电话依然是打到了村里的二娘家。

“妹妹上大学，我给爸爸的卡里打了五千块钱，不够的话再跟我说。另外我寄了一部手机，上大学不能连个手机都没有。”姐姐在电话里对母亲说。

临近开学，林蝶家终于凑够了学费和生活费。手机也办好了卡，是一部红色的翻盖的女式手机，拿在手里很是小巧玲珑。

林蝶开学前去复读学校看了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