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转眼已至三月,再有几日就是我的生辰了,长与居上下开始张罗起来,我说不过就是吃顿饭,怎的都这么欢喜?
白笺私下偷偷告诉我,听说我生辰后父王为我定亲,我愣愣的看着她,我怎的不知?知道父王属意云帆,可总要告知我一声吧,我摆摆手让她去玩。
转身往去外公的自在居走去,进行每日一例的请安。
已是十年未在清凉山过生辰了,儿时外公总是送我一堆东西,告诉我那些东西都是出自名家之手要我好好珍藏,我迫不及待的问道:“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外公捋捋胡子,一副高深莫测的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无从反驳,只得收好。
记得第一次在京中过生辰时是六岁,彼时刚入京不久,话很少,更是不与其他皇孙郡主来往,皇爷爷要为我办个小宴,也借此机会让我和小辈接触接触。
那一日,太阳很暖,空中时不时飘来花香,十一叔因为敏贵妃有徉,便让白芷和南星带着我先去,说是晚间再带我出去玩,宴会办在宫中的映月湖边,不想那么早入席,只得沿着湖边磨磨蹭蹭。
迎面突然走来一个比我高一头身穿宫装的女孩,身后跟着一群宫人。趾高气昂的,不知是哪家的郡主,我心里想着不知晚间十一叔会带我去哪里玩,不期然刚擦身而过。
“你站住!”我左右看了看确定说的是我,淡淡看着这位郡主有何指教。
她微微抬了些下巴,问道:“你见了我怎么不说话?”我不解,实在不知道她是哪位?大约是我眼中的疑惑激怒了她。她咬牙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白芷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原来是出自东宫的郡主,只见过东宫的惠郡王,却未注意过这位郡主,出身不一样,底气自然是与他人不同。
我不理她,转身离去。身后传来她的大叫:“赵成元!你没听到我说话吗?竟敢不理我!”
她便跑来要推我,白芷一把抱过我,“噗通”一声,我眼睁睁的看着这位郡主停不住脚步冲进了湖里。惊起一片水花,同时受惊的还有跟着她的一群宫人。
一阵兵荒马乱后她被人捞了上来,宫人急忙给她披了件披风。此时已惊动了那边已入席的人,宫人有的去传太医,有的去禀告,渐渐这边聚集了些人,因为捞的及时湖边又浅,只是略狼狈些。看着是无大碍。
一宫装妇人匆匆跑来,喊道:“和安,和安!”原来是叫和安,有些耳熟,想来是十一叔说的那一列叽叽喳喳了。
“和安怎么会落水?你们这么多人怎么照看的郡主?”那群宫人齐刷刷的跪下磕头。
只见那和安恨恨的看着我,畏在那妇人怀中,指着我嘤嘤道:“母妃,是她推的我!”
我愕然,这便是昨日林小胖说的宫内最擅长的“栽赃”吗?那妇人见我不语,擦了擦不知有没有的泪:“不知我儿何处得罪了成元郡主?同样是皇孙,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我,噔噔噔几声,林小胖跑我身边,激动的比划着:“侧妃娘娘别胡说!我刚才在远处看到了,是和安郡主自己掉湖里的!”
那妇人慢悠悠的瞥向林奚身后的宫装妇人:“请林侧妃管好娘家侄儿,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林侧妃不知所措的站在林奚身边,林奚大声道:“是我看到的,关我姑姑何事?”说完眼睛一亮,声音中带着惊喜:“圣上来了,请圣上做主。”
众人回身,皇爷爷身后跟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往这走,待到身前众人行礼,那妇人便哭哭兮兮的说着,和安也在一旁啜泣道她的宫人都可以作证。我见林奚额上都出了汉,上前拽了拽他的手。
皇爷爷听完,脸上略有些不悦,看着我有些说不出的情绪。道:“小孩子之间的事就让小孩子之间解决,大人不要插手。”那妇人怯怯不敢再开口。
“和安和成元自行解决。”我听了心下有些微妙,我慢慢走近和安,她手中攥着披风,不知我哪得罪了她,看向我的眼神很是讨厌。
我和她说了第一句话:“你说我推了你?”她咬牙道:“就是你推的,不然我还能自己掉下去?”
我又往旁边走了几步:“在哪推的?”她两步跨我身前,“就在~”
“啊”而后又是“噗通”一声,离的有些近,水花溅到了我身上。我不顾那位侧妃的大喊大叫,也不顾欣赏众人的目瞪口呆,走到皇爷爷身前,声音毫无波澜:“这次是我推的。”
皇爷爷牵上我的手,瞥了一眼刚捞上来流着泪发抖的和安,便牵着我转身离去。
宴会上皇爷爷不在给大家介绍我,众人也都认得我了。
后来,据林奚说,我那天一战成名,从此京中勋贵无人不知。
一路想着当年的往事,心下有些发笑,年少果然容易轻狂。
进入自在居才发现院子里并无人,我便往书房走去,还未到书房隐隐听到有人说话,像是父王,父王不是去练兵了吗?怎么回来了也没人告诉我一声?
刚转过弯发现纪泽守在书房不远处,见我过来疾步到我身边,在他未张口前,我示意让他别说话,他一副欲言又止,极其纠结的样子,我瞥了他一眼,纪泽便低头后退,离我两步之远。
我缓缓走进书房门口,只听见里面传来外公的气愤声:“别的老夫不管,只要阮阮留在元州就行。”
“我怎会再让阮阮回京,皇兄实在是欺人太甚!这些年我在这勤加练兵,抵御外敌,对他毫无二心,况且父皇已经答应阮阮大了会让她回来的,皇兄竟敢违逆父皇的遗旨。”
“你的这位皇兄自是有他的说法,现在传来的旨意是说有人求娶阮阮,他要为阮阮赐婚!”
竟然这样吗?我已回了清凉山,那位圣上是寝食难安一定要我回京吗?
“阮阮生辰将至,她生辰过后我会为她定亲的。”又听到父王的叹息声:“云一这孩子很好,虽然比阮阮大几岁,毕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又陪了阮阮这么些年,我儿没了他,如同断了一臂。”
外公也叹道:“阮阮自小把他当作最亲密的人,多少回跑出玩都是云一这孩子背回来的。唉,”
“反正我们以后再不进京了,等阮阮成了亲,你就把担子卸了。”
父王似是有些犹疑:“爹您真觉得我可以放手兵权吗?没了兵权怎么护着阮阮?人心易变,自皇兄知道云清与我成了亲,怕是早有一根刺扎在心里。”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还未来得及开口。
“郡主怎的不进去?王爷和先生在里面。”我看着这位满是笑意的云家小公子云帆如此高声提醒我,没有生气,不自觉却想笑,和他哥哥真是差太多。
“吱”门开了,父王一脸复杂的看着我,外公则笑呵呵的招手:“哎呀,阮阮又在偷听了,快进来坐着听。”
咳,我看向纪泽眼神告诉外公,我可不是偷听,旁边还有一人,也可以叫做正大光明的听。
落座后父王看着我道:“阮阮都听到了?”我点了点头,回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遗漏的。”
“哈哈哈,你这孩子。”外公笑着看向纪泽,后者低着头:“小姑姑不许我出声,太叔祖和王爷刚说没几句小姑姑就来了。”
父王道:“也没什么,就是圣上说是想给你赐婚,我和你外公是不会同意的,我稍后就写折子,当年父皇亲口说过会让你回元州的,当时靖南侯与德惠老郡王都在场,皇兄若执意赐婚,我便发信谏议院与宗正寺。让这位圣上也知道,当了圣上也不是什么事都随心所欲的。”
“赐婚的人家是哪家?”众人皆看向我不解。我浅笑:“我就是问问。”
“要说这人家也是京中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阮阮该是认识的。”我心下有些发紧,听到父王道:“是越国公府家的小公爷。”
果然是他!他是向圣上请旨赐婚吗?那日他说必定护我周全难道就是这个!我不敢露出一点异样,生怕外公和父王发觉了为我忧心。
“认识的。”岂止是认识。纪泽看了看我想说什么,我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他很是会看眼色的闭了嘴。
“再过几日就是初九了,阮阮生辰想做什么?”父王一脸笑意问道。
“没什么想做的,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就好了。”
“好,那父王在山上多留几日。”
从自在居出来,纪泽与云帆跟在我身后,我深知纪泽一向聪慧,有句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怕是那时我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他就已经看清了。
我也不管云帆在场,浅浅笑意看着纪泽,他更是离我远了一些:“清凉山呢,自小就是我的地盘,如果有人敢胡言乱语,你猜猜会如何?”
他一副要哭不哭,期期艾艾道:“是,小姑姑说的都对。我,我还有些功课未做,就不陪小姑姑了。”说着不顾云帆探究的表情,拉着云帆就走。
我沿着清凉山的小道走,桃花东一棵西一颗的开着,我问过外公,为何不种一片?那样不是很好看吗?外公笑呵呵的看着远方,道:“你怎知它们就想挤在一起?它们也许想自在呢。”我起初不明白。
后来长大了些,懵懵懂懂,他老人家想来从不把繁华看在眼里。才有这清凉山的自在逍遥。
我很是想继承这份自在,也很想让他们不再为我担忧,遂在外公种花的空地种了一颗梨树。
想着以后的每一年都种些花花草草,忙时种花,闲时钓鱼,何尝不是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