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的小丫鬟惊异道：“尊客这要往哪里去？”

吴天有些埋怨地小声道：“小妹妹，你是不是带错路了，这分明是府中女眷的闺房嘛。”

小丫鬟掩口笑道：“尊客放心，奴婢在这府中已经住了两三年了，怎么会认错房间呢？这是怜星姐姐的房间，是老爷安排您晚上在这里歇息的。”

说完，小丫鬟就轻轻关上门，吴天这才弄明白，原来是安排府上的歌姬侍妾给自己侍寝啊！

古代社会，小妾和歌姬之类的女人社会地位很低，法律规定“妾通买卖”，就算是赠人转卖都是常有的事，至于服侍留宿客人睡觉就算不得什么了。

吴天虽然算不上正人君子，但对于这方面是有忌讳的，对于他人的女人是坚决不碰的。这不涉及歧视，只是自己的道德认同而已。

可是吴天再去拉门，却发现门似乎已经被人从外边给锁上了。

“大人，洗澡水已经备好了。”这时耳畔传来轻柔而动听的少女的呼唤。

吴天还在做着思想斗争，其实立足唐初这个时代，刘微青这么做合情合理，也是对自己这个“上司”的善意和讨好，自己说他不对那就是不近人情了。

可自己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啊，才来大唐三个多月，思想还没有被同化呢。

现在门被锁了，踹门出去肯定会被刘微青认为自己对他不满，刚刚达成的合作恐怕就要有嫌隙了，而这个叫怜星的女孩恐怕也会遭受刘微青的家暴。

TMD，想做个好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见到吴天还背对自己，那少女以为他喝多了行动不便，就上前去搀扶，却不想吴天已经转过身了。

“您……没喝多——大人快些更衣洗浴吧，水要凉了……”少女被吴天突然转身吓了一跳，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柔声道。

吴天也看清楚了这女孩的真容，真是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第一眼看见她那清澈如水般的眼眸就如清泉倒映在自己心头上。

她大约十五六岁年纪，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的少女，但身段却比一般江南女子高挑不少。薄衫翠绿，婀娜温婉如初发的柳枝，浑身上下的气质干净而清纯，和印象中娇艳狐媚的姬妾形象相去甚远。

她那含羞而又略带紧张的低眉一瞥，吴天也忍不住怦然心动。

吴天深吸一口气问道：“姑娘是刘老板的姬妾吧？”

少女会说话的眼睛略一诧异，竟然摇了摇头，这下子轮到吴天愣住了。

“那你……”

少女如水般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凄楚，微微笑着答到：“奴婢叫怜星，是我家老爷花高价买来的清倌人，去年从扬州来到长安的。”

吴天看着她那娇羞模样，并不像想象中的女子，就忍不住问道：“刘老板带你来长安，平日里做些什么呢？如果有客人在府上过夜，会不会要求你……”

吴天刚说出这句话就觉得有些不妥，当着人家的面问这个问题，的确很没礼貌。

怜星白皙的脸颊变得通红，在吴天注视的目光中她低下头小声道：“奴婢来长安这些日子，每日就是读读书弹弹琴……服侍大人您还是奴婢头一次……”

吴天立刻想到，应该是刘微青觉得把这样可人的美人儿随便给人侍寝太可惜，就一直好生养着，等遇到需要巴结的大人物再送过去，这样价值更大！

他寻寻觅觅，最终决定巴结吴天，当初花大价钱买来的怜星这会儿终于开始有投资回报了。

吴天心中迅速揣测着刘微青的打算，看着眼前这位可以说国色天香的佳人，觉得对她很残忍，可是立足大唐这个特定历史环境下，不可能去苛求刘微青这个商人如何去怜香惜玉、提高道德修养。人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投资回报，天经地义嘛！

怜星见到吴天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脸更红了，咬着嘴唇有点恳求地说道：“大人，水要凉了呢……”

说着也顾不上羞涩，就轻轻挽起吴天的手就往木桶边走去。

吴天握着她柔软温热的小手，在她一转身的瞬间柔顺的秀发飘起轻抚过吴天的脸颊和脖颈，吴天的脑袋开始有些迷蒙。

“我……我自己来——”屋子里已经烟雾弥漫，并不觉得多冷，但吴天还是第一次这样地面对一个女人，还是个这么美丽的少女，面红耳赤、尴尬无比。

怜星看着吴天似乎比她还紧张，还羞涩，不知为何觉得这个年轻的贵人很有趣，不像这些年来在扬州和长安见到的那些男人。没有贪婪如狼的目光，或者不屑一顾的轻蔑，似乎他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呢……

看着紧张的吴天，怜星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心中的紧张减轻了很多。

她挽起衣袖，拿起搭在桶壁旁的毛巾，温柔地问道：“大人，您觉得水温如何？”

吴天今日真的是太倦了，就任由她摆弄了，含糊道：“水温刚好，也别叫我大人了。我叫吴天，就在长安做生意，叫我名字就好。”

少女惊异道：“您就是吴记超市的老板？”

吴天好奇道：“你也听过我的名头？我都这么出名了？”

少女竟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歪着头掩口笑道：“是呀，府中的丫鬟婆子平日里可没少谈起您呢，我日常用的沐浴露、洗发膏、药膏牙刷听说都是您店里的呢。没想到今日真的见到您了，这么年轻……”

看到这个害羞温婉的少女，也有好奇开朗的一面，吴天觉得她很可爱很单纯，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吴天打趣道：“年轻？难道开店做生意就一定得跟刘微青那样一把年纪？”

少女微笑摇头，神秘地小声道：“您等我一下。”

说着就见她小步快跑，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瓶沐浴露和一瓶清扬洗发水，笑着说道：“给您用这个，听说卖的可贵了，平日里奴婢也是省着用的。”

吴天笑道：“要是你喜欢，等回头送你几瓶更好的。”

少女眼中浮现出惊喜之色，但很快就转为了哀伤。

吴天似乎能明白她的想法，她毕竟是刘微青的私人物品，过了今晚如果跟她有什么瓜葛，在这个时代是不妥的。

吴天望着这个如水一般纯澈美丽的少女，看着她忧伤的目光，内心叹息了一声，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会跟你们老爷说一声，让他以后对你好一些。”

少女身躯一颤，目光非常复杂地看着吴天，似惊愕似感激似迷茫似哀怨，但千般心思只化为一句轻柔的话语：“怜星谢过吴……大哥……”

说完竟然眼圈一红，泪水如断线的珍珠顺着如玉的脸颊滚滚而下，吴天也被她百转千回的温柔与忧伤击碎了内心的防线。

怜星赶紧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泪，强笑道：“就是……就是长这么大，记忆中除了如月姐姐，从没有人关心这么关心过我……您见笑了。”

吴天问道：“如月？她是你亲姐姐吗？”

怜星道：“不是的。奴婢六岁就被爹娘卖给了人牙子，转卖几次以后就到了扬州秦淮河的如雪坊那里。学习琴棋书画、诗歌女工等才艺，就是为了等我们长大卖给有钱人家。如月姐姐和我一样命运，在如雪坊里我们关系最好，她待我如亲姐妹一般。”

“两年前我们一起被刘老爷买下来，又一起来了长安。只不过去年她被老爷送给了长安一个贵人，偶尔有书信来往，日子过得很苦……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说到这，怜星刚刚平复的情绪有些崩溃，泣不成声。

吴天心中对她们的遭遇很同情，但也是无能为力。

大唐立国也才刚刚十一二年，前期的几年更是到处打仗消灭割据势力，贞观二年才消灭梁师都算是初步统一了全国。加上隋炀帝年间糜烂的局势，不知多少人家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她们很不幸，但好歹活了下来，等到了盛世。更多的人，早已经在乱世中尸骨无存了。

怜星她们这样的女孩子，命运就如浮萍一般，如果运气好遇到好的主家，就如海鸥寻到某个海中孤岛上安定下来倒也不错。但大多数，年纪轻轻就被残酷的海浪掀翻埋葬海底。

盛世尚且如此，乱世尤甚。

吴天最怕的就是看见女人哭，尤其是眼前这个比花解语的女孩子，内心生出了强烈的保护欲。

吴天情不自禁柔声安慰道：“别哭了，别哭了，你说一下你如月姐姐现在身在何处，我改天帮你去那家看看。”

怜星眼中浮现出希望，但是很快又消失了，哽咽道：“吴……吴大哥，那个贵人听说官很大，会给您惹麻烦的……”

吴天心中顿时冷笑：“官大？老子现在左膀右臂可是当朝皇帝的小舅子，还有兵部尚书家的公子，你官再大老子也不怕！”

男人尤其是自尊心强的男人，都喜欢在女孩子面前表现的英勇无畏，能让女孩子对自己露出崇拜的目光，那可是非常爽的事情！

吴天也不例外！

吴天豪气地看着怜星的眼睛，爱怜地捏了捏她可爱的鼻尖，笑道：“我倒要听听多大的官？”

怜星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是……是利州刺史高甑生高大人……”

吴天听到这个名字一脸迷茫，此人是谁？很厉害吗？自己看这么多大唐的书籍和影视剧怎么没啥印象呢？

利州好像是在四川那一代吧？怎么怜星说如月在长安呢？

吴天决定明天问问刘微青，但眼前这个少女却需要他的安慰。

一个边远地区的实权派，跟长孙嘉庆背景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吴天倒也不怎么怕，就笑道：“不就是一个刺史嘛，我还以为是中书令呢！你如月姐姐的事，这两天忙完我就帮你去看看。如果真的有人敢欺负她，我帮你报仇！”

怜星见到吴天自信满满，心中大定，顿时破涕为笑，真把吴天当成大恩人一般看待，竟然在吴天的脸上吻了一下，吴天和她自己顿时都红了脸。

吴天看着眼前这个活色生香的美人，看着她崇敬而又含羞的目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怜星……”

看到吴天有些发红的眼睛，少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次却没有回避。

这次被自家主人安排服侍吴天，做些什么事情本就是理所当然的，自己根本不能拒绝。何况他答应救如月姐姐，是自己的大恩人，人又年轻英俊，待人也很好，也不算委屈了自己吧……

怜星鼓足勇气，闭上了眼睛。

不知何时沉沉睡去，不知庭外花落多少。

迷迷糊糊中，吴天缓缓醒来，她还在酣睡着，披散的秀发汗津津的贴着白皙的额头，脸蛋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她挺翘的鼻尖均匀呼吸，温热的气息喷在脖子上，让人感觉痒痒的。

虽然天已经亮了，但他不想起床，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早晨，这么宁静和谐，让人不想醒来。

不知多久少女缓缓醒来，呢喃道：“吴大哥……您以后还来吗？”

吴天一愣，少女认真地抬起头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中闪烁着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惧，深情款款地对吴天说道：“您是怜星第一个男人，也是第一个对怜星好的男人，怜星会永远记着您对怜星的好和恩情……不会再让别的男人碰我，如果逼我我宁可自尽——”

吴天心里真是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如今自己受到她如此沉重的承诺，心中怜惜又感动。

吴天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现在虽然刘微青巴结自己，但自己一走，刘微青强迫她侍奉别人呢？就算因为吴天现在还不会，但如果将来他不巴结吴天了呢？她的命运又该如何？

虽说这个时代姬妾身份低贱，但也有感情和尊严！

她不敢强迫也不奢望吴天给她承诺，但她愿意给恩人许下守节承诺。

吴天明白她的心意，自己既然昨晚做了那事，就没想过不负责任，但这个柔弱少女的反应却让他又敬又爱。

自己何德何能啊！最难消磨美人恩，她用性命做出的守节承诺值得一辈子疼她爱她。

吴天坚定地说道：“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从今以后就跟着我，你愿意吗？”

怜星又惊又喜，连连点头：“奴婢愿意……”

吴天道：“虽然我现在很风光，但世事无常，我得罪过不少人，将来可能会很惨——”

怜星连忙用手捂住了吴天的嘴，坚定地说道：“奴婢不怕！能得吴大哥厚爱，将来不管是富贵还是落难，怜星都甘愿与吴大哥在一起，生死无悔！”

吴天看着她真挚而纯净的目光，内心爱极了她，说道：“以后你不许再自称奴婢，也不许再叫我吴大哥！”

怜星已经知道他的心意，非常开心，但听到吴天后面的话，疑惑道：“那……奴……不，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吴天嘿嘿一笑，道：“自然是叫我夫君大人！还愣着做什么，快叫啊！”

怜星犹豫了好久，才鼓足勇气轻声唤道：“夫君……”

刘微青和长孙嘉庆已经在吴天门外等候了，听到里面的动静，两人相视而笑。

长孙嘉庆赞许地看着刘微青笑道：“你可真是个人精，投其所好这一招真厉害。我们董事长也算是天纵奇才，除了有点理想主义，其他真没什么弱点。现在可是被你捏住了短处了。”

刘微青连道不敢，有点抱歉地对长孙嘉庆道：“我也不知道您不喜欢女人，下次一定给您物色一个俊俏的……”

长孙嘉庆连忙打断：“这个再说，不急不急——一会儿得商量一下给你配货，送你回扬州布局的大事了。”

刘微青认同地点点头，但听着里面的动静，担心地说道：“恐怕一时半会儿，董事长没力气商议大事了。”

长孙嘉庆也长长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