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邃瞳！你要是还认我这个阿爹，你就把门给我打开！”

第二天一早，千邃瞳被这样的叫声惊醒，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也可能是最近都没怎么休息好，他这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那边睡在塌上的千坠云也起身了，揉了揉太阳穴，显然也是有些头疼。

千邃瞳下床，忽忽悠悠的，好容易才站定身子，小声道：“阿哥，你先别出去，找个地方躲好。”

千昀点头。

见他藏到了桌子底下，千邃瞳才走到门口，开了门。

这门刚打开，他便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自己不思进取，还带坏你哥哥，他人呢？你让他给我出来！”

千邃瞳被喷了一脸的唾沫，嫌弃的抹了抹脸，不慌不忙的说道：“阿爹，您是在说什么啊？诶，不对，您是说阿哥不见了？他今天不是成婚么？”

“你别给我装！你阿哥是昨天晚上跑的，不在你这儿，他能去哪？”

“诶，不是，他真不在我这儿，他能去的地儿多了，您也不能硬闯吧。”

“猷郎！”宁霜站出来道：“你先冷静点，我来说。”

“瞳儿，你也知道你阿哥今日成婚，可早上这人就不见了，他身上没有银子，我跟你阿爹思来想后，他也就只能跑到你这儿了，今日之事很是要紧，你快点让他出来吧。”

千邃瞳犹豫了片刻道：“可是阿娘，我阿哥他真没……”

他还没说完，千昀便从桌子底下出来了：“阿娘你别怪阿瞳了，我跟你们回去。”

“阿哥…”千昀刚要走出去，千邃瞳握住他的手腕轻声道。

“没事。”

见千昀都出来了，千猷也没说什么，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身冲着千邃瞳道：“跟先生告假了没有？”

“没…还没。”

“那还不快去！”

宁霜也回头道：“瞳儿，你去跟先生说吧，我们在门口马车里等你。”

千邃瞳点头，回房去拿请帖，去跟白之笙说了一声便跟着千猷他们走了。

奚无忧上课时才知道千邃瞳去参加兄长的婚礼了，而昨晚原是千昀来过了，那…

她再往下想，便会想到昨晚和千邃瞳的事，她摇了摇头，努力集中精神听课，可还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魂不守舍的。

千昀还是穿上了那身红衣，娶了那位恬静温柔的女子，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坐在宴席上的千邃瞳亦是如此，令他觉得可怕的是，他和他阿哥的父亲，这个金钱和权利高于一切的人，这个冷酷至极的人。

入了洞房，千昀依照礼节掀起了程若锦的盖头，却发现她的手脚被捆着，嘴里还塞着一块布，显然是被绑过来的。

见状，千昀的心情无法言喻，愣了半天，才想起帮着程若锦解开。

两人沉默了片刻，千昀开口道：“你也…”

程若锦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也不想娶我。”她笑了笑又道：“我俩从小一起长大，在大人面前都是好孩子，实则装的有多辛苦，只有我们彼此知道，不是吗？”

千昀叹了口气道：“是…”

程若锦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必担心亲事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幼时玩伴之谊自然是到什么时候都不会磨灭的。”

千昀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了，我们说过要做一辈子的知己啊，你…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你还说将来有了孩子要让孩子认我做干爹呢。”

程若锦笑：“你也答应了，等你有了孩子也让他认我做干娘。”

“成亲只是权益之计，等时机成熟了，我们就合离，去寻找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你…有喜欢的人了？”

“有…”

程若锦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转瞬即逝，并没有人察觉。

“哈哈哈，骗你的，我若是真有了心上人怎么会不先告诉你呢？”

程若锦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一辈子的知己，便只能是朋友了…

宴席结束，按理数千邃瞳本应与父亲辞别再回雅茗轩，但此时此刻他只想马上就离开。

“瞳儿。”千猷威严的嗓音止住了他的脚步

“阿爹，有什么事吗？”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礼节，走了都不知道跟我这个父亲知会一声么？还得我来寻你。”

“儿子知错。”

“再过些日子你也该从雅茗轩回来了。”

千邃瞳这才意识到，他还能待在雅茗轩的日子不多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个想到的竟是奚无忧。

他本以为自己很矛盾，拼命反抗不想去的雅茗轩，现在竟不想离开，可他现在才明白，他不是舍不得雅茗轩，而是舍不得那里的人。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不想回到千府，任人摆布，他想离开天水，凭自己的本事在其他地方生活，不管哪里都好只要有那个人在。

总之，他不想和她分开。

千猷对千邃瞳的走神不耐烦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怎么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我是说，你从雅茗轩回来就不要到府上了，在门口等我们就行了，我们一起坐马车去北城边陈冥山。”

“为什么？我不想去。”

“这可由不得你想不想了，你难道忘了你阿娘了么？”

千邃瞳闻言瞳孔放大了一圈，盯着千猷：“你什么意思？”

“你忘了我和你说过，我们各个世家的祖坟和宗庙祠堂都是建在陈冥山上的。”说着，千猷压低了声音道：“我会让你阿娘名正言顺的进入千家的祠堂，我们此行就是安排此事的，怎么？你还不想去么？”

千猷的话浇灭了千邃瞳所有的想法，他想给他阿娘一个名分，想光明正大的让她进入千家祠堂，受人祭拜。

“要去多久？”

“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那事情不是你想的放个牌位，立个墓碑那么简单的事，你还太小，有些事…”

千邃瞳打断道：“我去，小年第二天我在雅茗轩门口等你便是。”

日子一天天的流逝，很快便迎来了天水的第一场雪，随之而来的就是小年。

按照雅茗轩以往的习俗，每一届弟子的求学生涯都会在小年那天正式结束，告别之后大家都会回家过年，年后便会迎来新的弟子来到这里。

雅茗轩的小年向来都很盛大，就像提前过了一个新年一样，爆竹是必不可少的，会由白之笙亲手书写一副对联，再由每个弟子写一个福字，算是对这个生活了一年的地方的告别。

而每个弟子之间仿佛也想是约定俗成的习惯那样，都会互送临别之礼，以表同窗之谊。

除了给好友准备礼物以外，要做的事情也不少，首当其冲的便是要把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就像刚来的时候一样。

于是大家上课之外的闲暇之余便忙碌了起来。

离别那天就那样悄然而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