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当天，大概是雅茗轩最喧闹的一天，一帮人在大门口忙着贴对联，还有人拎了爆竹出来，作势就要点起来了。

这大概也是他们在雅茗轩最自由的一天，无拘无束，连白之笙都放下威严的面容和他们一起写起了福字。

奚无忧在收拾自己的花，也想选出几盆长得不错的送人。

程似锦吵着要一盆开花时最香的，她便把一盆茉莉送给她了。

“这个很好养的，你记得勤浇水，春天就能开花了。”

“嗯，谢谢无忧姐姐。”

芦竹在旁边笑道：“茉莉花还可以泡茶，你要是想不出来送什么回礼给人家，不如就许给人家一包明年春天的茉莉花茶吧。”

“谁说我没有回礼的？”说着，程似锦送了一枚发簪作为回礼。

“有我的么？”千邃瞳也凑来过来。

“这个是你的。”

“这是…薰衣草？”

“嗯，很香的，好好养哦，别死了。”

“怎么可能，我向你保证，我定与它一容俱容，一损俱损。”他又补充道：“我还会让它又很多同伴的。”

奚无忧笑：“那千二公子，我的回礼呢？”

“这个是我编的一个结，做成了挂饰，你可以挂在红袖添香上。”

奚无忧把这枚挂饰接过来，仔细看着，笑容更甚。

“你笑什么？我编的…还挺好看的嘛。”

她依然笑着：“我没说你编的不好看啊。”

不得不说千邃瞳动手能力真的不错，本来知道他会做花灯已经够惊奇的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懂结艺。

“这是什么结啊？”

“嗯…你猜啊。”

“这看起来也不是传统的盘长结啊。”

“我会做那么普通的挂饰让你挂在那么特别的花灯上么？”

“那是什么结啊，我不懂这个，你就别卖关子了。”

千邃瞳刚要开口，陈天堑便走了过来要与他交换礼物。

这时，有人喊道：“诶！点爆竹了！谁来一起？”

“我！”程似锦喊道。

“无忧姐姐我过去了哦。”

“嗯。”

经过这么一打岔，两人便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奚无忧没有想到，之后有一天她回想起来会那么痛恨自己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还送给苏叶一盆百合，是祝他和林沁百年好合之意，剩下没送人的花，她都留给了林沁让她帮忙照看。

“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嗯，我一定会好好照看这些花的。”说完，林沁给了奚无忧一个拥抱。

“你们成亲的时候可别忘了给我们发请帖啊。”

“不会的，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们的，”

虽说雅茗轩每年都会有不同的新弟子，但千邃瞳这些人对苏子安他们是特别的，从前都是他们看着别人上课，这次他们自己也到了上课的年纪，所以实质上这些人才算他们的同窗。

见那边要点爆竹，奚无忧连忙躲的远远的，她曾一度怀疑自己也许是年兽投的胎，不然怎么会这么怕爆竹。

千邃瞳走到她身边道：“那边点爆竹了，你不去看啊？”

奚无忧摇头。

“你怕爆竹啊？”

奚无忧没说话，她自己也从来没意识到她竟然这么多害怕的东西，还都被身旁的这个人了解了个一清二楚。

千邃瞳又笑了起来。

奚无忧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晚的事。

“阿瞳…”奚无忧叫他。

“嗯？”

她小声道：“我不想…和你分开。我…”随着她开口爆竹也跟着一齐响了。

千邃瞳捂住了她的耳朵。

等到爆竹声终于停下，他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忙完这些事后，该忙吃的了，大家便一起到净雅斋准备要吃的饺子。

面已经提前和好了，他们要做的只是擀皮，包馅。

奚无忧是会做的，上手很快，千邃瞳虽不熟练，但也算能帮的上忙的。

而满淇之流便是一点忙也帮不上了，像她这样的并不在少数，可既然来了便是也闲不着，这些人开始用面粉和面团互相扔，玩的不亦乐乎，白之笙自然没有阻止。

程似锦虽然也是不会做，但她很耐心的向芦竹请教着，说起来芦竹也算她师父了，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当医师的这个愿望，学了半天，她便自己上手，结果弄的脸上和身上都是面粉。

芦竹笑着帮她拍掉面粉再继续细心的讲解。

这边奚无忧包的很快，千邃瞳觉得自己包的慢，于是包了几个便不包了，专心给她擀皮，两人配合的很不错，不久便包好了一盘饺子。

在两人以及苏叶等人为主力的不懈努力之下，大家终于在晚上吃上热腾腾的饺子，由于进展过慢，他们并没有吃上午饭。

“诶呦，要饿死了，可算能吃饭了”满淇揉了揉肚子道。

满洛虽也没帮上什么忙，但至少没捣乱啊，他无奈的看着满淇道：“您是玩饿了吧，这里面有哪个饺子是出自您的手。”

满淇没理他，看着桌上的饺子垂涎欲滴。

奚无忧感觉自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这时，千邃瞳递过来一块红豆酥：“给你，我偷偷拿的。”

奚无忧看了一眼白之笙，趁她不注意，便把红豆酥迅速的扔进了嘴里。

千邃瞳朝她竖了竖大拇指：“看不出来啊，你偷吃还挺老练啊，平时也没见你上课吃东西啊。”

奚无忧骄傲的勾起嘴角道：“我可不像你一样上课偷吃，我上课都很认真的。”

“啧啧啧。”

白之笙站了起来，准备说话。

满淇默默的怀疑她是不是偷偷吃过饭了，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饿，还要等她讲完才能吃，一会儿饺子都凉了。

“今日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吃饭了，虽然在一起相处时间不长，我也经常责骂你们，但现在我想说，你们都是我最优秀的学生，能成为你们的先生，我很开心，明天…你们就走了。”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白之笙眼里仿佛闪着泪光。

此刻，纵使在座的与白先生有千万般隔阂，如今也烟消云散了。

“先生，我们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我们也是。”

“我也是。”

“我们都会回来看你。”

……

“好了，好了，我就在这儿，等你们回来”说完，她坐下，拿起筷子道：“来，吃饭吧，尝尝你们自己的成果。”

大家也都开始动筷，可都有些食不知味。

一年的光景很很短，却又很漫长，足够记下每一个名字，每一张笑脸和每一滴眼泪…

即使再多不舍，分别的时刻也不会为谁停留。

次日早上，千邃瞳醒的很早，等他带好东西出来的时候，千家的马车也已经在门口停好了。

他看向隔壁的房间，门紧闭着，他知道她还没出来。

其实奚无忧早就收拾好了，只是磨磨蹭蹭的不想出来，她说不出离别的话，她也怕他说，不碰面或许是最好的。

可他想见她一面。“无忧还没出来啊，诶，你也还没走啊。”

满洛和满淇走了过来，奚无忧听到声音这才出来。

“早…”她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早什么早？这么磨蹭？回家还这么不积极，我可在这儿呆够了。”满淇说着快步朝门口走去。

奚无忧刚要跟上，却被身后人拉住：“我在这儿等了你那么长时间，不对我说点什么？”

现在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难道就这么结束了么…

她低头犹豫了一下，刚想开口，他便道：“你不说，可我有话跟你说。”

他看着她，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

她想过，若是这样的目光再让她看见一次，怕是死而无憾了。

“等我。”

听到这两个字，她仿佛被判了死刑的罪人得到了救赎一般，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期待。

“我会去南郭，但…最少一年半，最多两年，我去找你。”

她用力点了点头。

好像不能再说什么了，也不必说什么了。

两人上了各自的马车，一个向北，一个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