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的季崇,歪着头,看向楚姒的方向,嘴里不断地溢出浓稠的鲜血,从下巴流至脖子,浸染了整个地板。
他费力地伸出了左手,颤抖着往前伸着,“阿……阿……姒……”
正在蠕动的楚姒停了一下,随后便拼命地往前爬着,嘴里大声地支吾着,“啊……呜呜……啊……”
脖间不知是泪还是汗,浸湿了衣领。
终于,季崇摸到了楚姒套着布袋的头,他的左手止不住的颤抖,眼泪顺着微侧的脸庞直直流下,楚姒又往前拱了一下,让季崇的手放到了她的脸上。
季崇隔着布袋,摸到了楚姒的脸,他的嘴忍不住地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也只是发出了两声“啊……啊……”
“呜呜呜!呜呜啊……”
此时,沙罗拽下了楚姒头上的袋子和口中的布,“你男人行刺巡抚使,你要是不想一家人都受牵连,最好守好口风,也别想着去申冤……你们,弄不过他的。”
说都最后,沙罗的神色闪过了一丝哀戚,他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披到了楚姒的身上,双眸不忍,“我……我也是职责所在。”
说完,他便扔下了一沓银票,“这些足够一般人家吃一辈子了……节哀。”
楚姒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她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季崇,那张鲜血淋漓的脸就在眼前,双眼怒睁,可却再没了神色,手还直直地放在她的脸旁。
“崇郎!啊啊啊啊啊……”
“娘!”就在隔壁街的季楚一下听出了楚姒的声音,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街上的其他人也疑惑地四处瞅着,这大白天的,总不能是闹鬼了吧……
季楚赶到客栈时,只见二嫂呆坐在楼梯上,面无血色,像是见鬼一般看着楼上。
“二嫂!”季楚跑到她身边,“怎么了?!”
唐碧兮直直地指着楼上,“杀人,杀人了……”
季楚急忙奔上楼,差点被尸体绊倒,她错略地看了一眼,穿着季府家丁衣服的至少有十个左右,可正忠刚才不是说父亲只带了十个护院嘛……
“爹!娘!”季楚跌跌撞撞走到了房门前,若不是熊安在身后扶着,她差点当场晕倒,“娘……”
季楚奔到楚姒身边时,直接跪在了她身旁,“娘……”
她扶起了楚姒,熊安见状,将房门关了起来。
“娘……”季楚撩起了她脸边的碎发,嗓音颤抖,手抖的差点解不开楚姒手上的绳子。
楚姒此时就像是被人抽了魂一般,根本没反应,季楚看着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顿时就猜到大致发生了什么,她努力抿着嘴,憋着泪,为楚姒穿好了衣装,
“爹……爹!”季楚不敢相信地爬到季崇身边,看到季崇脸上的不甘和愤怒,还有那一脸的鲜血,她实在忍不住了,“爹!阿爹……啊啊……啊……爹!”…
楚姒呆呆地看着季崇,一遍一遍地叫着,“崇郎……崇郎……”
“熊安!熊安!”
“在!”
季楚擦了一把眼泪,“下去,把掌柜的抓上来,我要问问怎么回事!”
此时唐碧兮走了过来,看到后,一下瘫坐在地上,但随后便强打着精神走到了楚姒身边,满脸都是泪,轻轻地搂住了楚姒,“母亲……母亲……”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掌柜真的是一问三不知。
“阿楚,是有人,有人把母亲绑了过来,随后父亲找过来,便成这样了。”
季楚强打着精神,“那,你看到对方的样子了吗?”
“看到了。”
“ 熊安,去找几辆马车!”
将季崇的尸体运上马车时,无数民众在一旁围观,当一身凌乱的楚姒呆呆地被扶上了车的时候,一旁人的议论声更大了。
季楚双眼通红,看着一具具尸体被运上马车,哽的喉咙生疼。
楚姒在马车上时,紧紧抱着季崇的身子不敢撒手,无论季楚怎么劝说,她就是不肯放手,胸前的衣裳早就被染红了,一句话也不说。
眼泪顺着季楚的手指间不住地流下,她强忍着,可是肩膀还是止不住地抽搐,不敢哭出声来,害怕刺激阿娘。
马车走了一段时间后,楚姒忽然出声说道:“停车!”
“娘?”
“停车!”楚姒抬手掀起了车帘,车外,是青城府衙。
她轻轻放下了季崇,一人下了车,季楚急忙跟了上去。
楚姒宛若游魂似的走到了府衙前的申冤鼓,拿起旁边的棒槌便重重一击,“咚!”
“阿娘……”看到楚姒的这番举动,季楚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将脸埋进了双手间,失声痛哭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季家季楚氏,特为亡夫申冤!季家季楚氏,特为亡夫申冤!”楚姒使足了力气,一下引来了不少百姓。
跟在她们身后的沙罗皱起了眉,一下隐入了人群之中。
“威武……”衙门内的衙卫一下列了出来,里面传来一声高亢的,“清申冤者上殿!”
楚姒季楚进去后,那群百姓也围到了门口,伸着头看。
“堂下何人?”
“城西季府主母季楚氏。”
“所申何冤?”
“家夫中坚将军季崇,今日于福来客栈……被……被杀。”
“为何被杀?”
楚姒放在膝上的手僵硬地蜷曲了起来,“是,是为救我 ,我今早上街,被蒙面打晕,带往福来客栈……被……被……”
季楚按住了楚姒的手,不忍再让她说下去,此时门外这么多人,光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
楚姒犹豫了一会,坚定地抬起头,“绑架者玷污了我,家夫赶到时,怒发冲冠,却被对方的护卫击杀,对方自称巡抚使,还扔下银票想要息事宁人。”…
台上的府尹脸上千变万化,一万个不可思议,半天没开腔。
门外的民众却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天哪,她怎么敢这样说!真是不知羞耻!”
“说出去谁信啊,一个半老徐娘了,谁还会截她啊……”
一个男人摇了摇头,“这可是城西的楚夫人,当年的绝世美人,你们这些老婆子能和她比吗!”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惹人操的祸害!还克死了丈夫!”
一些小姑娘有些不忍,带着些敬佩地说道:“这个夫人竟敢敲申冤鼓……”
此时一个衙卫走了进来,在府尹耳边说了些什么,府尹就问,“你知道对方的名字吗?”
“……不知。”
“那此案不能立卷,你走吧,退堂!”
楚姒瞳孔猛地一缩,直直的身板一下松了下来。
“大人!”季楚不服,站了起来,“凭什么!”
“朝堂不可喧哗!退下!”说完,便有一群衙卫将楚姒和季楚架了出去。
那群百姓急忙散开,“咦,看看,脸都不要了,让人家怎么审,还脱衣服找证据吗?哈哈哈哈……”
“滚!”季楚抬腿一踹,一个衙卫瞬间向后飞去,砸倒了刚刚那个口出恶言的婆娘。
“如此猖狂!殴打衙卫是要治罪的!”府尹一脸不悦。
季楚看了看身边已经毫无血色的母亲,心中越发疼痛 ,猛地看向府尹,“你们不敢审,那我就去京城!我父亲乃是朝廷正四品将军,食的是朝廷俸禄,守的是祁朝疆土,如今有冤,你们这些朝廷命官却不敢管,那我就捧着家父的盔甲跪到廷尉的闻民鼓前,告到陛下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