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收起了手,却没再说话。
“公子,不好了,那个男人竟然是个将军,还是四品的,算是这青城守军中不小的武将了。”
成司明这时才微微皱起了那对稀疏的眉毛,“麻烦,还害了我受伤,我说呢,怎么脾气那么爆,尽量压制,派人盯着他们,务必不能闹大,这次我奉圣名赈灾,要是传到陛下那,就坏了。”
“是,目前那个府尹应该是不敢接手的,可是若她们闹到京城……”
“废物!”成司明啐了沙罗一口,“那就别让她们活着走到京城,在去京城的路上,溺水呀、滚落山坡呀,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啊……”
回到府里后,季楚和碧兮刚搀着楚姒走进门,季铎便一脸傻笑地迎了过来,“阿娘!我的礼物呢!”
“这……这是怎么了?”季铎跑近后,便察觉有些不对。
随后身后熊安他们将那十个家丁的尸体都架了下来,府中其他小厮都吓呆了,有一些看到了自己的兄弟或是儿子,登时扑成了一团,嚎声漫天。
“阿姐,这……这是?”
“阿铎,爹,爹……没了……”季楚紧紧扶着随时要瘫倒的楚姒,声音呜咽。
“怎么……怎么会!”季铎根本不相信。
季楚无神地说道:“是被一个权贵杀害的。”
“阿铎,你没看见大嫂吗?”碧兮奇怪季铎为何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按理说余芷该回来了。
季铎一脸懵,“没,没啊,我还……一直在后面试新衣服……”
说着说着,他的眼里就盈满了泪,一脸自责,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眼泪成串成串地落下,“我……我……”
说完,他便伸手想要把自己的衣服撕下来。
“阿铎!阿铎!”季楚上去抱住了他,抚着他 的头,“别这样,阿铎,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是啊,今日是阿铎的生日,本该穿着新衣迎着爹娘回来一起吃生日宴的,可是,可是……
此时熊安等人将季崇的尸体小心地架到了院中央,盖上了一层白布。
“啊啊啊啊啊,啊!姐……”阿铎趴在季楚的肩头,泪水径直流进了嘴里,他仰着头,哀嚎着。
此时前院里聚满了人,大哥二哥也都闻讯而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跪在了季崇的尸首前,哭成一片。
欢儿跟着玉愿来到了前院,小心翼翼地看着季楚,显然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哭,只是她能感到大家都很悲伤,不知是不是被这震天的哭声感染,她的眼眶也红了,抱住了季楚的大腿,仰起头说道:“嫂嫂你别哭,你别哭……”
季楚蹲下来抱了抱她,将头埋在了这个小人儿的肩头,欢儿的眼神渐渐由迷茫变为了伤感,她的小手不断地拍着季楚的背,奶奶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嫂嫂,你别哭……”…
纵使小孩都不懂,但是她们的感觉却是世上最纯真最敏感的,欢儿可以感觉到,嫂嫂很难过。
这时,余芷才从门外走来。
“大嫂,你怎么才回来?”
“我……我送了玉容去医馆,我又胆小,吓得腿软,缓了好一阵,这……这是!”余芷见大哥跪了下来,又见到了季崇的尸首,瞬间明白了,一下晕了过去。
楚姒在碧兮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季崇的尸首,轻轻地说道:“荇先,你去置办棺材寿衣,阿蒙,你去通知祖母,同时采买来一应冥物。”
两人抬眼看到楚姒通红肿胀的双眼,不好问什么,便先应了下来,将碧兮拉了出去询问。
“娘……”季铎说到底也是个孩子,他偎向 了楚姒,“娘……”
楚姒将他搂在了怀里,痛苦地闭上了眼。
此时,秦起等人已经快到青城了,却还不知这边发生的事,打算先吃点东西。
“侯爷,今天初四了,不要急,今晚就能到了。”
“嗯,快吃饭吧,别说话。”
到了傍晚时,季崇的尸首已被安置在棺内,整个季府都是一片凄白,季荇先季蒙夫妇、季楚季铎、楚姒都跪坐在灵堂前,处处都是隐隐的抽泣声。
隔壁的三叔一家也来了,换上了孝服。
“夫人,要不要用些饭啊?您今天一天都没吃饭。”玉容头上包着麻布,唇色惨白。
“不用,你带着这些孩子去吧。”
大哥扭头看了大嫂一眼,“你们女眷去吃一些吧,回来我们再去。”
让来让去,最终谁都没走,三叔一家回去吃了点饭。
忽然,楚姒站了起来,玉容急忙上去搀扶。
“娘?”季楚不放心,也要起身,可跪的久了,一又跪下,玉夙急忙上前搀扶。
只见楚姒幽幽地走出了府门,这下,灵堂里的所有人都跪不住了,都起身跟了出来。
“娘,我们回去吧……”季铎上前劝说,可却被楚姒甩开了胳膊。
对面的伯爵府,曾邺成站在门口,满眼疼惜地看着季家一家人,尤其是那一身白色麻衣,头束麻布条的季楚。
他身边的管家却急忙将他拉了进去,“哎哟,公子,您才要订婚,这对门就出了这事,真是晦气!您还是别看了,年末就要成亲了!”
跟在季楚身后的玉夙看到了曾邺成,不舍地盯着那扇即将要关上的门,最终转过了头,追上了季楚。
就这样,她们一家人跟着楚姒走了半条街,又不敢离开,生怕楚姒再出些什么事 。
昏黄的夕阳下,她们这一群白衣格外显眼,带来了阵阵犹如日落后的凉薄之气。
最终,楚姒停在了府衙门口。
她一步一顿地走上了那青石台阶,目光坚定地再次拿起了已经有些脱色了的鼓槌。
大家不可思议地看着楚姒的背影,无一人出声,夕阳如血的光洒到了楚姒的后背上,众人仰望着走到申冤鼓面前的这个瘦弱背影,不禁鼻子一酸,起夜风了………
大哥季荇先听碧兮说了前因后果,纵使这不是他亲母,他也不忍心再让楚姒受一次屈辱,他走到楚姒背后,虚扶着她,说道:“母亲,我们先回去吧,总会有办法的。”
楚姒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鼓槌重重地砸向了鼓面,“咚!咚!咚!”
“城西季府主母季楚氏,特为季府十一口人命申冤!巡抚使强抢民妇,屠杀季府十名护院,将家夫四品中坚将军季崇当场击杀,自持身份,草菅人命!城西季府季楚氏……”
季楚看着楚姒的背影,袖中的双手越收越紧,指甲狠狠地陷进了肉中。
“阿姐……”
“阿楚,你去劝劝母亲吧……”大嫂说道,此时周围又围起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这毕竟不是光彩的事。”
季楚没看余芷,而是径直走到府衙的正中央,猛地撩起孝衣的前摆,“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置于腹前,直直地看着那紧闭的大门,随着楚姒的声音大声喊道:“城西季府幺女季楚,特为季府十一口人命伸冤!巡抚使强抢民妇,屠杀季府十名护院,将家父四品中坚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