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当秦起说出要成启丘自裁替罪时,她就有些明了了,不禁浑身发冷,原来这孩子,将众人都算进去了,包括她这个岳母,若不是她神志不清地质问那些官员,其他人就不会督促皇上定罪,皇上不定罪,成启丘又怎么肯挡在他儿子面前,随后秦起再趁势逼迫,使局面僵持,成启丘就不得不为了儿子,为了自己的家族舍弃自己的生命。
或者换个想法,也许,从头到位她这个好女婿就没想着为她作主,只是利用这件事报他的私仇罢了。
秦起抬眼,心下紧张,掀摆跪在了楚姒的面前,“母亲惠质兰心,归淮自知瞒不过母亲,归淮确实有私心,也利用了母亲,可是归淮从未有过抛弃母亲,抛弃季家的心思,母亲!归淮绝对不会做出对季家、对阿楚半点不利的事情!”
“希望你能牢牢记住,要不然,我怎么放心将阿楚交给你呢……”
“是……”
慈宁宫中,太后知道左相血溅玉阶时,佛珠一滞,似为惋惜地说道:“哎呀,他早就该辞官了,七十多的人了,早像哀家这样远离世俗多好。”
“是呀……”她身边的姑姑又点上了一株凝神香。
从楚姒房间离开的秦起,一转角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季楚。
“阿楚?”秦起有些惊讶,“阿楚,你这是在等我吗?”
季楚看向别处,“不是啊……阿娘找你说了些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让我沉稳些,以后对夫人你好一些……”说着,秦起走到了她的身侧,搂着她的腰下楼。
季楚也没有躲开,只是有点不相信,母亲刚才好像挺严肃的样子,“只是这些吗?”
“阿楚这是在担心我吗?”秦起低头看向她,呼出的气吹的季楚耳边痒痒的。
“不是!”季楚否 定的很快,“我只是好奇而已。”
“哦……”果真是他自己想多了。
在转角的时候,正好合戟上楼,他一抬眼,目光落到秦起在季楚腰间的手上时,立马像烫到了一样,急忙低头,压着嘴角的笑,说道:“侯爷,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青城?今日王大将军还来了官信,不过他应该还不知道侯爷你受罚的事。”
季楚抬头看向秦起,“我们早些回去吧,这次连累你了。”
这次的事,二嫂和她说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既感动,又有些闷闷的。
“为什么贺川出事了,你不告诉我?”合戟退了下去,季楚扒开了秦起的手,“这没别人,也不需要做戏。”
秦起这个人,待人总是温温和和,就像第一次见合戟时合戟说的那样,秦起从未发过脾气,哦,除了那次军营夜宴,其他时候她虽然觉得秦起对她很好,可就是太好了,一点喜怒哀乐都没有,似乎谁都走不进他的心里。
秦起一愣,不知道季楚怎么了,只好乖乖跟在季楚的身后上楼,解释道:“我也是到青城那晚知道军营出事了,想着眼下的事才要紧,就没告诉你。”…
“那你从宫中回来也没和我说,还是二嫂在堂上听到和我说的!”季楚头也不回地走着,嘴里的声音却不大不小,像是知道秦起会一直在自己身后跟着一般。
不等秦起答复,二人身后便响起合戟的声音,“侯爷……”
二人转身,见合戟身后领着一个身穿驼色蜀缎的男人,那男人上前一步,嘴角挂着笑,“咱家见过侯爷!”
秦起认得他,“邓公公啊,这次出宫是为了娘娘采买什么?”
邓锡年笑了笑,“那些一般的东西自有掌事宫女采买,咱是特意见侯爷的,不知季将军的夫人现在在哪歇着?”
将邓锡年引进楚姒的房间后,他便说道:“皇后娘娘知道这次的事,夫人您终究是委屈了的,娘娘心下早就仰慕夫人您,想着今日傍晚邀您和女儿媳妇一同进宫。”
楚姒犹豫了一会,看向一旁的秦起,秦了点头。
这皇后娘娘是太子的生母,定是想要安抚岳母以为儿子安定他这个臂膀。
“是,臣妇遵命。”
“哎,皇后娘娘说了,这不是懿旨,只是想和您说说话,您不必约束,今日傍晚便会有宫里的马车来接您。”
邓锡年走后,季楚说道:“娘,我去街上买两身素衣吧,我们身上这孝服定是不能穿进宫中的。”
“好,今日进宫后,明日我们就启程回家吧,你爹他……该等急了。”
相府中,此时一片哀嚎,今早出事后,消息迅速在京中的文人中传开。
府中迅速安置好了成启丘的尸体,净了面,入了棺,其实成启丘虽然整日求仙问道想要长生不老,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也早早地就为自己备好了棺材和寿衣,而且都精致尊荣无比,一看就是找人费心打磨缝制的。
成司明也不记得从何时了,似乎在自己很小的时候,父亲也大概只有四五十时,就开始偷偷准备棺材了,似乎还挑了好些年。
为何这么早准备身后事,也只有这棺中的成启丘自己明了了。
棺材停在正厅,灵堂已经布置好,成司明将几位大人叫到了书房。
“今日此事,全是秦起那个奸臣逼迫,来日,我定要他血债血偿!”
李阳红着眼说道:“是呀,其实昨日相爷早就安排好了,纵使您今日获罪入狱,相爷也有法子化危为安,而且秦起无旨回京本就是一罪,双管齐下,定能让圣上转移注意,日后再审时,也有计可施,可没想到今日秦起 联合着他人一下摆出了三道罪证,皇上竟连他的失职都不计较了。”
王罡还算比较冷静,“公子,眼下您还是要先清查府中,那个私矿的账目,还有您的扳指,定都是内鬼所为。”
“嗯,这件事我会留意。”
“公子,三皇子来了。”门外的小仆通报。
来到堂前,见到高霁后,成司明趁着脸,一身白衣衬得他这张脸越发幽惨,“殿下怎么来了?前段时间不是还骂家父狠毒吗?”…
高霁微微垂眸,嘴唇微抿,“那次,是我不好,没想到那一次赌气竟然是最后一次见舅舅……”
成司明沉默了一会,便给他让了路,转身走到了侯明常身边。
“多谢姐夫操持了……”
侯明常眼睛红肿不堪,微微嘶哑着嗓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二姐在府里晕过去了,等她醒来,自会马上来这里。”
“嗯,二姐还怀着身孕……”
侯明常眼睛看着跪拜的三皇子,微微侧首,轻声说道:“丧事过后定要彻查府中,此人潜伏如此之久,一出手就是杀招,是枕边刀、腹中虫,一日不除,一日不安。”
“是,姐夫说得对,从今日起我会让管家盯好府中人。”成司明又抹了一把泪,狠狠地压着声音说道,“我要让秦起和太子死无葬身之地!”
宫中,一身月白素锦的楚姒身后跟着穿着淡蓝色素衣的季楚和唐碧兮,三人的发髻上均只点缀了一点点玉饰,袖上缝着一朵白布花,在殿外等候。
“夫人们请进!”殿中走出了一个身着鹅黄色宫女服的宫女,引着三人进了殿内,绕过两个屏风才到了内室,屋里点着香,却不刺鼻。
“臣……”
还不等楚姒行礼,皇后便下座扶起了她,季楚一抬眼竟见这个皇后眼中已经盈上 了泪,她拉着楚姒的手坐到了八宝榻上。
“季将军的事本宫都听说了,本宫的心哀恸不已,季将军去年还京中述职,谁知道今年就……”说着,皇后竟哽的难以出声。
季楚实在不相信,皇后会对她们家如此看重,可若是这宫中的女人的眼泪能说来就来,那也太可怕了吧。
楚姒本来收拾好了情绪,但在皇后的三言两语之间,眼泪又被勾了出来,可又不想失了体面,一直在忍着,“多谢娘娘挂念……”
“你也是女中豪杰了,本宫听闻了你的事迹,心中钦佩不已,特想宽慰你,不要理会别人,你还有孩子们,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说着,皇后看向了下面的季楚和唐碧兮。
她看着季楚问道:“这是你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