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煊转身,面上笑若茶花,“我是来给楚夫人送行的!”
“洛公子有心了,这次真的遗憾,阿楚觉得与洛公子十分投眼缘,下次再见,定要长谈!”
“我也是,相见恨晚!”
此时楚姒在玉容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见到洛煊时,微微一笑,“洛公子……”
洛煊上前将怀中的卷轴交给了楚姒,“楚夫人,这是我画的月下白梅图,技艺不精,却是想劝慰夫人,为夫人送别,我现在在为夫人写词,日后完稿必定先呈给夫人。”
楚姒接过了卷轴,“谢谢洛公子,昨日在车上,你提到了今年的秋闱,皇上特许你入考,我相信你一定会高中的,你不输那些男子。”
“谢谢楚夫人吉言!”
随后马车在洛煊的注目下缓缓离开。
季楚觉得正仁情绪不对劲,便撩开车帘,问道:“正仁,你这两天怎么了?怎么眉头紧锁的。”
“没事!”语气还是有些不高兴。
季楚又回头看了看玉夙,她也绷着一张脸,玉愿一脸无辜,轻轻摇了摇头,季楚便大致明白了,没再多问。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原本正常的街道此时异常安静。
季楚掀开帘一看,在秦起等男眷的两侧,站满了袖别白花的人,而且绵延至街道的尽头。
这些人均目圆气怒地看着正前方马上的秦起,满脸愤慨,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后,季楚便明白了,这些人应该是为了缅怀左相的,今日左相出殡?
忽然不知是谁起的头,那些书生便铺天盖地地砸来纸团,季荇先等其他人都忍不住拿胳膊遮挡,可秦起却像早就料到一般,毫不在意,回头看向车队,右手轻轻一挥,车队便继续前进了。
季楚捡起落在一个落在马车上的纸团,展开后, 不出意料,都是一些批驳辱骂之词,不过是文邹邹的罢了,耳边也是此起彼伏的高喊。
“左相一世英名,竟然被你逼死!”
“你这个叛国贼,当初就应该斩草除根!”
“犯罪自有国法程序,你竟然如此恶毒!”
“……”
耳边传来无数的谩骂,可秦起就像没听见一般,信马前行着。
走到街道尽头时,马车又停了下来,放眼望去,只见前方一片惨白,路口处,一具灵棺在数十人的肩头静静地停着,绵长的孝服前,一个坐在木轮椅上的人格外显眼。
他身后是此起彼伏的哭丧声,哭声震天。
成司明一身孝服,可却浑身僵硬,袖中的双手似乎裹着白布,脸上虽然已经用粉尽力掩盖了,可是还能看出来淤青,纵使秦起进入他的眼帘了,他也只能侧着眼看,身后的侍卫急忙把他转过来,面对着秦起。
秦起看到成司明时,眼中一滞,随即平复了情绪,压着嘴角的笑意,说道:“成公子,请。”
可前面的灵队丝毫未动,成司明艰难地说道:“你好恶毒的心!逼死我父亲,还半夜打我闷棍!”…
说到最后,他嘴角疼的抽搐了一下。
秦起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反应却极快,“成公子,你说什么呢?不快些将父亲安葬,却安坐轮椅与我在这里蛮缠。”
“昨晚,一定是你!本公子如今这个模样全是拜你所赐!”
“成公子你可慎言,这里是京城,入夜是有宵禁的,谁敢上街,莫不是你昨夜又去喝酒了?原来成公子竟这般无视律法,还无视孝道,半夜不在府中守灵却上了街。”
猜的还真准,季楚心中想着。
“哎,今早看到一个人被装在麻袋里,里面还都是那种图,我一看这人挣扎着 ,害怕他冤枉我,便没管,你说会不会是这个戍公子啊?”人群后惹起了一阵骚动。
“谁知道呢,他整日,流连在烟花巷里,说不定是被哪个姑娘的相好打的呢,谁半夜没事在街上晃呀!”
“也是……”
渐渐的,这声音越传越大,成司明恼怒的侧眼看向自己的管家,明明说过了,府中谁敢泄露就杀人灭口,怎么泄露的这么快!
他现在浑身上下都疼的要死,可本来为了煽动书生们对秦起的恶意,特意将殡礼安排在了秦起出城的时候,谁知这个流言怎么传出来了,不对呀,他今日一早便是被自己府上的人发现的啊……
想着,人群中已经传起了那破破烂烂的春宫图,有些书生一接过便如接到了一块烙铁一般,急忙扔掉。
季楚的眸子越发明亮,成司明,别以为只有你会煽动民意……
“你!你!你竟敢抹黑我!”成司明万万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气的想要起身,可身子才微微一动,胯下便痛得如同一万根针扎在那一般,双腿不自觉地夹紧,可这又牵动了腿上和身上的伤,一时间,他的脸就像才出锅的包子。
秦起笑笑没说话,眼下周围的书生都沉下了声,仿佛都信了,毕竟成司明恶迹斑斑,有些人还在感叹“后辈不济啊……”
“成公子,既然今日是令尊的殡礼,还是快些吧,免得扰了他的尊灵。”秦起无心与他在谁先走这事儿上争个高下。
“你逼死我父亲,他一生都献给了大祁,却死在你这奸人手里,今日,你必须下马跪在他棺前,扣三个响头,否则你休想过去!”
季蒙和季铎气的差点就开口大骂了,可迫于这这周围的书生,硬生生地压下去了,胯下的马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安的原地踱着步。
季铎不解,紧紧攥着手中 的缰绳,为何明明是眼前这个畜生害的父亲惨死,可是眼下大家却口口声声地为犯错的那个人讨公道,那么公道到底为何!
大哥季荇先出声,“诸位,还有成公子,你要清楚,令尊的死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替你这个恶贯满盈的儿子赎罪!若非要给左相的死找个凶手,那也是你。”…
“还是成公子认为你本是可以入狱转圜,结果父亲却当堂撞阶,内疚之余就急于想把这份罪责推到别人头上?”秦起补充到。
“秦起你不要在这颠倒黑白,你背后做的那些丑事哪一桩可以搬到台面上来说!父亲向来刚正严明,你视他为眼中钉,正如你所说,此事本该我担责,可你却苦苦逼迫父亲,今日你非跪不可!”
秦起的脸色越发阴沉,握着缰绳的手骨节分明。
他不是不可以不顾成司明的狂言,硬碰硬,也不是不可以调转马头,可是无论怎样,这周围的文人都不会罢休,可若是让他跪成启丘,哼,做梦!
秦起右手摸上了腰间通体漆黑的佩剑“中玉”,这一动作将周围的文人吓的不禁后退。
成司明眼中虽有恐惧,但更多的是得意,哈,终于要上钩了。
季楚扒着车帘,心里正暗自着急,此时远处似乎有马蹄声。
“吁”竟然是洛煊!
她在众人的目光中下马,心中暗道,马艺不精,不过幸好赶来了。
洛煊走到了最前面的马车边,轻叩车扉,说道:“楚夫人,听闻你今日回程,皇后娘娘特意让我将这封信交与你。”
楚姒从帘内接过,拆开后,里面却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张白纸,之留她和季楚面面相觑。
可季楚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高声道:“臣妇谢过娘娘关心,这一路定会万分小心,安全归家,也请洛公子代臣妇问娘 娘安!”
洛煊嘴角隐隐松了口气,她还怕万一她们反应不过来呢,她拱手拜别,“镜竹定会将夫人心意转告。”
话落,此时耳边又响起了另一道马蹄声,洛煊微微一瞥,原来是三皇子。
她攥着银铃扇又向秦起和成司明遥遥拜别,便上马离去了。
高霁到此时,遥遥看见了洛煊的背影,嘴角微抿,眼中虽留恋,却很快收回了目光,走向成司明。
“殿下……”成司明不能起身,只能呆呆地看着高霁。
“我今日刚下朝,特来送别左相。”高霁看向秦起,问道:“这是?”
成司明叽叽喳喳地说了前因,高霁一身素服,神色黯然,挥手打断了他,“今日是左相出殡,还是此事为重。”
???
成司明不解,可是身为皇室的高霁已经来为父亲送别了,接下来自然要按照皇子的想法,而且这皇后都派洛煊来了,这明里暗里都是在警告别人,便无奈咬牙道:“起棺!”
于是,那浩浩荡荡的送丧队伍终于开始了挪动,哭声更大了,听的挠心。
秦起他们便是在两边文人的“护送”下,出的城。
由于季崇的尸体还未下葬,所以这一路赶得特别紧,大半天就到青城了。
可刚从皇宫出来的洛煊却得不到安宁。
今日她伪造皇后之命,给季楚递了假书信,向皇后请罪后,皇后非但没有责怪,还嘉奖了她,正当喜滋滋地踏入自己的院子时,父亲却一掌掴来。
“就你机灵!就你能耐!”洛青田气的脸都是猪血色的,“我告诉你多少遍,不要和任何一派接近,不要得罪左相!不要得罪三皇子,你怎么就不听!”
“我是奉……”
“皇后身边就你一个人?你非要出这个风头干嘛!你今 日为重安侯解了围就是得罪了左相昔日的门生!左相是什么人?就算他死了,他的势力也非一日能除!你可真会惹麻烦!”
说完,他便甩袖而去。
“我说过,不要来我的院子!”
洛青田的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说道:“看来是该给你找个婆家了!”
洛煊气恼回头,却不见人影,裘知心疼地迎了上来,“公子,进屋抹点药吧!”
想着这个窝囊到年到四十多还只是五品散官的父亲,她便笑了,效忠太子有何不可,等到今年秋闱,她金榜题名时,定要向皇上求取一个恩典向全天下的女子开放科考!
到时侯自己这个迂腐的父亲肯定要气晕过去,洛煊想着就不禁咧开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