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站在窗边,自以为风流倜傥地冲着云景拱了拱手,咧嘴一笑,配上他如今这副尊荣,简直惨绝人寰。
许是见不得不美好的事物,云景心中一滞,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白黎倒是没注意,他跟云景打了个招呼,就转头冲着凤妩,压低了声音,颇有些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小祖宗。”
凤妩不耐烦地抬起头来往窗边瞟了一眼,一看又是他,烦得不行,干脆埋头不理。
见她这次没有要冲过来揍自己的意思,白黎心中更加雀跃了,趴在窗台,脸上带着些献宝的讨好神情:“小祖宗,小祖宗。”
“我家中有一个擅于模仿他人字迹的门客,我让人快马加鞭将他带来,替你抄写,怎么样?”
能模仿出一模一样的字迹?
听到这句,凤妩才懒洋洋抬起头来,分了一个眼神给窗边的纱布脑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如此积极,想要什么报酬?”
白黎并不是扇术课的学子,却从怀里摸出一把扇子来。
唰得一声,他自以为风度翩翩地将扇子展开来,轻轻摇动:“为美人效劳,是白黎之幸也。何谈报酬?”
他满头纱布,一东一西地贴着不少膏药,明明惨不忍睹,却还偏偏要做出这副风度无边的样子。
云景刚喝了一口茶,茶香清新,茶味甘甜,却让他一下子觉得难以下咽。
他将目光移到凤妩身上,满堂暖色烛光中,美人如玉,秀色可餐。这似乎让他压下了胸中隐隐的不适,终于将一口清茶咽了下去。
见凤妩没有回答,白黎做作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冲着她施了一礼,自报家门。
“在下白黎,鬼族太子是也。”
说完这句,他停顿了下来,一脸得意骄傲地看着凤妩,仿佛期待着她脸上能有一丝惊喜的表情。
可惜,等了半天,凤妩仍是神色淡漠,面无表情,这副模样,倒是与云景平日里很是相像。
云景脸上也是毫无表情,但心中微微一动。
这下,白黎惊讶了。他好歹也是堂堂鬼族太子,五族王储之一,怎么云景一脸冷淡,而小祖宗美人也是全然不为所动?
鬼族实力强横,独占南荒和西南荒,他作为未来的鬼王,可是整整坐拥四分之一的荒土啊!
小祖宗美人竟然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白黎觉得凤妩这不慕权势的样子,真是好单纯好不做作,同他平日里见到的妖艳美人完全不一样。
他思忖了一下,轻轻摇着扇子,拗出一个自以为气度雍容的样子:“美人,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三炷香内,我想了解你的全部身世。”
“我族与修罗族素来交好,我可以”为你承包这座学斋,以及学斋后面的大片鱼塘。
他如此聒噪,凤妩将桌上镇纸砸了过去:“鬼族太子是吧?天气寒凉,信不信我让你家破人亡?”
镇纸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不偏不倚,正中白黎脑门;不轻不重,正好将他敲晕。
唉,要不怎么说白黎倒霉呢。倒霉之人,就是次次都能凉水塞牙,一次都不带落下的。
他说的话,恰好是凤妩经常在西洲调戏美人的搭讪之语,这可就大大犯了凤妩的忌讳。
凤妩看着空空如也已经没有了人影的窗外:“竟然敢学小爷说话?你那死鬼老爹给你的胆子?”
云景看着镇纸将窗外的白黎砸晕,面色平静无波,甚至连眉头都吝啬动一下。
不过,耳边终于清静了。所以云景悠闲地喝了一口茶。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微微扬起的嘴角。
云景放下茶盏,看了看又要提笔抄写的凤妩,思索片刻,打算将白日里的想法说出来:“一一仙。”
“嗯?云景仙可是要去安寝了?”听到云景的声音,凤妩抬起头来看向他。
也只有对着云景的时候,凤妩才会难得的耐心体贴俱全。
她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云景仙若是困倦,就先去睡吧!不必相陪,我再抄会。”
云景笑着摇了摇头:“前几日你曾提起,说想要离斋而去,我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这下凤妩来了精神,也不抄书卷了,丢下笔,蹬蹬小跑过来,绕过书桌跑到云景面前:“云景仙,你也这么觉得啦?”
她坐在云景旁边,伸手抓了两块桌上的糕点扔进嘴里。
云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伸手替她倒了杯茶:“慢点吃。”
凤妩心满意足地吃了好几块,嘴里鼓鼓囊囊塞满了糕点,口齿不清地说道:“扇术课教的都差不多学会了,其他的课都学不到什么好东西,锻造课也是,教的都是些鸡毛蒜皮,好没意思。”
她面上说得大义凛然,心中却有些心虚。
但她绝不会承认她是因为不想罚抄风土课的课业才想逃走的!
这样的逃避软弱之举,怎么能符合她一向英姿飒爽的做派呢!
似乎是怕云景觉得自己是个逃避软弱之人,凤妩转了转眼珠,又加了个理由。
她像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嫌弃地看着窗外:“还有那种不知所谓的人,呆在这里都要被烦死了!”
听到她这句话,云景神色微微一动。他顺着她嫌弃的眼神,也一同望向了窗外。
虽然被墙挡住了视线,但他们都知道,那里还躺着一个倒霉蛋。
云景收回视线,点了点头:“确实。”
凤妩偷偷觑着云景仙的脸色,见他赞同自己,似乎也没有联想到逃避罚抄那方面,不由心神一松。
她看着云景,决定继续转移转移云景仙的注意力:“难得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云景仙,也会讨厌一个人。可见这个白黎,确实讨人嫌,哈哈哈。”
讨厌吗?云景缓缓摩挲着手指,思忖了一下。
他只是觉得这人有些碍眼。至于缘故…
许是这人太过不端雅的缘故吧,三更半夜翻人窗户,如何是君子所为?
一向端雅的云景仙半点没有想起,他面前坐着的,正在不停往嘴里塞着糕点这一位,才是那个最爱三更半夜翻人窗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