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看过史籍无数,自然知晓:“相传,此灯乃是母神性命垂危之时,父神所铸。”
“不是。”听到反驳,众人向凤妩看去,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是父神垂危之时,母神所铸。”
云景从前看书时,就有些疑惑,今日便问了出来:“史书记载,母神对兵刃爱逾性命。但不知为何,母神这样的天纵之资,只铸了十二件便封了炉。”
凤妩看着桌上的灯盏,心中柔软:“十三件。”
云景微微一愣:“一一仙是说,史书写错了?”
凤妩珍惜地摸了摸龙首,她的手指触上灯盏的那一刻,灯盏微微发亮,仿佛是起了共鸣:“前头十二件是杀伐之器,史书记载的并没有错。而最后一件,乃是为救父神所铸。听闻,当年母神日夜不休,用尽了北海沉玉才终于将长生三魂灯做了出来。还听闻母神曾说,她有了此生软肋,再也铸不出锋利无匹的杀伐之器了,就此封了凤涅炉。此后,任凭她锻造之术精妙绝伦,都没有再重启过了。”
为一人铸器,为一人封炉。
众少年看着桌上的长生三魂灯,对它象征着的那份感情,既钦佩,又隐隐羡慕。
说话间,凤妩看见灯芯中的那缕残魂愈发暗淡,心中到底不忍,抽出笛子幻化成小刀,撩起袖子割开了手臂。
前一刻还在说这话,下一刻就对自己动上手了,众人一时都看懵了。唯有云景握住凤妩拿小刀的手,急声问了一句:“一一仙,你这是做什么?”
凤妩神色冷凝,将手臂移到长生三魂灯上:“这缕残魂出了问题,再不与其他的融合,便要消散了。如今之计,唯有以我身为媒介,与残魂相融,如此,短时间内,我是残魂,残魂是我,我便能带着它主动融入到其他魂中。”
随着鲜血源源不断地滴落在灯盏上,灯盏色泽越来越浓郁,龙首中竟然袅袅吐出轻烟,委实神奇。
这灯虽然借给了老者,但却是凤妩家的东西,自然是滴她的血才能唤醒。
云景极快地问道:“此法对你可有什么损伤?”
凤妩这时候竟然还能起坏心眼吓他:“有啊,若残魂身前经历了痛苦的事情,那我便与亲身经历的没什么区别。若这残魂是个厉害的,还能反噬我的魂魄,将我的身躯占为己有,说不定呀,等会云景仙见到的便是披着我皮的另外一个人了。”
她每说一句,云景的脸色就白一分。
凤妩一抬头看到他脸色发白,倒是吓了一跳,有些心虚:“云景仙,我跟你开玩笑呢。”
龙首中的轻烟越来越多,浮到空中,像是一张白色的画卷。
随着画卷成型,凤妩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闭紧了双眼,口中还不忘叮嘱:“若我等下站不稳,还请云景仙搭把手。”
她起手结了个印,那残魂便像有了自主意识一般,飘向了她的眉心。
随着残魂进入脑海中,凤妩渐渐与残魂融为一体。
众人看到,白色的画卷上渐渐有了画面,在一个宫殿的贵妃榻上,躺着一名衣着华丽的小女孩。
小女孩慢慢睁开了眼睛,仿佛午睡初醒。
随着小女孩的睁眼,凤妩的视线也清晰起来,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头顶的巨大的夜明珠,然后是雕梁画栋的宫殿。
还未对身处何地做出判断,凤妩发现自己开口说了话:“小虎,父皇母后呢?”
声音娇憨可爱,是小女孩的声音。
被唤做小虎的侍女跑了进来,口齿伶俐:“公主,今日是王后的千秋节,王上正陪着王后在花园中画画呢,太子殿下也在。”
小女孩一听,立马坐了起来,一蹦一跳往门外跑去:“哼,坏哥哥!回来了也不告诉阿漪!”
莫非王女名叫阿漪?
阿漪有九个哥哥,又是家中老幺,想必定是父母慈爱,兄长疼宠吧?
凤妩感受到心中的雀跃,暗想,这个感觉,是不是就是将要见到父母的孺慕之情?
她现在与王女魂魄相连,观她之观,感她之感,能感受到王女的七情六欲,自然也能体验一把什么叫阖家团圆。这样想着,凤妩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小女孩蹦跳着走到花园中,冲着对面大喊道:“父王母后!”
透过小女孩的眼睛,凤妩看到花园中作画的男女抬起头来,看清面容时,凤妩心头一凉。
作画的男子长眉入鬓,十分俊朗,能清楚地看出来,正是年轻一些的老者!
老者拿出长生三魂灯的时候,凤妩便确定了他是谁。
妖族之王,妘青淮。
洪荒神尊之一,火神祝融,生有八子,各有姓氏,史称祝融八姓。
彼时,十族一片和谐,火神之子妘烈与妖族王女结合,母神赐下亲手所铸圣器烈日弓为贺礼,传为佳话。
能得母神赏赐之人,必定不会差,他们的后辈,照拂一二也是应该。
因此,当年烛谋请罪擅自出借长生三魂灯时,凤妩并未往心里去,至于缘由,也只听了只字片语,但若她没记错的话,妖王的两个儿女,是被活活烧死的!
想到这里,凤妩身上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这是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她一边能体会到小女孩见到父母的兴奋快乐,一边又有对小女孩既定结局的悲哀。
旁边的女子也抬起头来,神情温婉,眉目如画,口中轻柔地唤着:“漪儿,你慢点跑,当心摔着。”
想必,这位才是那位海之王女了。
难怪残魂无法相融,自己身上的这片残魂,非是王女,而是她的女儿,妘漪。
可既然是她的女儿,又为何会受长生三魂灯召唤而来呢?
还不待凤妩深想,她便感觉到被人抱了起来,进了一个很温暖的怀抱,还有着青草的香气。她听见自己高喊道:“哥哥!”
“几天不见,有没有想哥哥啊?”一道少年嗓音响起,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干净俊俏的脸,气质温和,与王女眉眼十分相像。
小女孩在哥哥怀中扭来扭去,抓着哥哥的衣服不放:“想啊!漪儿想哥哥,也想哥哥抓的蚱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