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园玩到很晚，到了要吃饭的时候，小女孩走到父王母后面前，听到父王对母后说道：“阿绛，我要去处理些奏折，便不陪你们了。”

小女孩整副心思都在手中活蹦乱跳的蚱蜢上，旁边的哥哥却很懂事，开口替母亲挽留：“父王，今日是母后的千秋节，您陪母后用个晚饭吧？”

凤妩的视线只能看到蚱蜢，但她听到王女说道：“涟儿，母后有你们陪着也是一样的。政事要紧，让你们父王去忙吧。”

妘青淮转身离开，小女孩又被哥哥抱了起来，她出声问道：“父王为何走了？母后不是还做了父王最喜欢吃的八宝鸭吗？什么事情要忙到陪漪儿吃顿饭都来不及呀？”

王女温柔地笑着：“八宝鸭明天也能吃，政事要紧，阿漪这么听话，自然是能体谅父王的，对不对？”

也许对着孩子不需要太过掩饰情绪，王女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失落，被凤妩看个正着。

许是小孩子忘性大，这残魂的记忆是一段一段的。记得的都是些小孩子觉得很快乐的事情，但凤妩却在岁月的缝隙里，看到一个日渐沉默的王女。

她发呆出神的时间越来越长，常常挥退众人，一坐就是一下午，像是这沉沉深深的宫殿中，一抹孤独的剪影。

凤妩也知道了她的名字，紫绛。

许是人生太过顺遂，妘青淮不满足于现状，他虽没有移情别恋，却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政事之上，几个月不出现在妻子儿女面前，已是家常便饭。

从妘涟和紫绛王女的只字片语中，凤妩分析出来，这时的妖族因为引水入国，蒸蒸日上，百姓富足，而隔河相望的冥族，十分眼红。

后来，应该是打仗了。因为凤妩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妘青淮和妘涟。

这时，凤妩心中涌上来一阵猛烈的欢喜。她感到自己跑的飞快，心脏狂跳，有些头晕目眩，但完全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越跑越快，像是对什么期待已久。

直到跑到了一个宽阔的校场，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妘涟，凤妩才明白过来，这大概是哥哥班师回朝了，妘漪才会这样开心。只是妘涟的脸色似乎不大好，莫非是妖族败了？

还没跑到的时候，妘涟就蹲下身子张开双臂迎了妹妹，等她跑到面前，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妘漪一叠声地问着哥哥：“哥哥！漪儿好想你啊！哥哥是不是打了胜仗啦？”

见了妹妹，妘涟的神色才好了些，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自然是打了胜仗！”语气里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凤妩心中奇怪，既然是打了胜仗，为何刚刚那副如丧考妣的神情？莫非是妘青淮出事了？

还不等她深想，画面又一闪，凤妩发现自己偷偷躲在窗台下，听着宫殿里的争吵。

妘青淮的声音带着些恼怒：“不过娶回来好吃好喝供着罢了，她陪嫁丰厚，可解燃眉之急。阿绛，你为何就不能理解我？”

紫绛王女的声音罕见地带着冷意：“陛下莫不是忘了，我四哥五哥七哥是为了谁战死的？”

凤妩心中一凉。看来这场战事，也牵扯到了南海，更让紫绛王女的三位兄长也折了命。

殿中一时沉默。良久，才响起妘青淮的声音：“阿绛，冥族也死了好几个皇子。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要休战。”

紫绛王女的声音里带着无尽失望：“既如此，陛下便废后吧。”

妘青淮声音突兀地扬高，带着不可置信和愤怒：“为何要废后？纵使我娶了她，你也还是我妖族的王后！”

紫绛王女语带嘲讽：“一国两后？陛下不觉得可笑吗？”

殿中又是死一般地沉默。许久之后，才听到重重的脚步声远去，显然是不欢而散。

小女孩似懂非懂，但也知道父王母后吵得厉害，砸碎了不少杯盏瓷器，因此悄悄溜走了。

凤妩默默叹了口气。想来是战争僵持了几百年，两国死伤无数，妘青淮不忍将士无休止的伤亡，提出议和，两国共享河流。而冥族也被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事拖得疲惫不堪，立刻答应了。甚至为了表示诚意，愿意让嫡公主和亲，永结秦晋之好。

政事冷酷，妘青淮起了议和的心思也说不得错，可夫妻同为一体，紫绛王女的三位王兄又因此战死，她不同意，妘青淮便不该一意孤行。

若娶了冥族嫡公主，日后这王宫，便没有平静可言了。

画面一转，满眼满目的大红色。

紫檀仙床，百子帐，正中坐着一位盖着大红布的新娘。

凤妩暗忖，莫不是妘漪竟然在大婚之夜溜进了嫡公主的宫殿？

听到有脚步声，那位嫡公主看着有些僵硬，但等了好久，脚步声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去，她便忍不住自己揭了盖头。

凤妩看见，这是一位长相明媚大气的美人，却因着目中的冷意和痛恨，显得有些森冷。

妘漪有些被吓到了，她心底泛起一丝害怕，连带着凤妩也感受到了这种情绪，头皮微微有些麻，像是被凶狼盯上一样。

凤妩心中担忧，不会就是今日出的事吧？

妘漪虽是小孩子，却也有公主的气度：“你便是冥族嫡公主？”

小女孩努力仰着头，做出矜傲的样子来。

冥族嫡公主纵然坐在床上，也比小女孩高出不少，自然是居高临下：“小娃娃，你是谁？”

妘漪仰着头，叉着腰：“我父王是这妖族的王，我母后是南海的王女，我哥哥是妖族太子，我是妖族的嫡公主。”

冥族嫡公主轻蔑地笑了一声：“谁还不是嫡公主？”

小孩子再简单，也分辨得出对方的态度，妘漪有些生气：“你这个嫡公主能跟我比吗？还不是被你父王拿来送给我父王了？”

童言无忌，却像一把利刃，往人心最痛处扎。

这些话，妘漪半懂不懂，是在宫人地方听来的。如今只不过有样学样。

冥族嫡公主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阴冷起来，凤妩心中警铃大作，但纵使她对这个冥族嫡公主戒备提防，也只能静静看着，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