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妩抬手擦了擦唇边血迹，对着云景笑了一笑：“云景仙，当日在夫子的扇术课上，咱们打了平手。今日，谁杀了夫子，就算谁赢，可好？”

云景偏头看向凤妩，她衣衫沾满泥土，浑身伤口触目惊心，一手还因着丝带勒出的伤口滴着鲜血，脸色也是苍白如纸。

但饶是狼狈至此，她的嘴唇，也因着被抹开的血迹，鲜艳无比，犹如涂了上好的丹朱。她的长发披散在肩侧，额间鬓角的碎发因着微风轻轻拂动，印衬得脸庞愈发娇小，星眸愈发明亮。

明明这样纤细瘦削的一个人，却总是强悍得仿佛可以摧毁寰宇。

仅仅一瞬停息，三人又交起手来。

深山野林，冷风如刀。生死战场，性命相搏。

任何一招，都是做到最快，做到最狠，没有任何花里胡哨，招招残酷，但凡中招，必是皮开肉绽。

眼看继续下去越来越不利，凤妩咬了咬牙，故意漏了个破绽。她打定主意，用腹部的伤自损一千，也要换他一千二，取他狗命。

裂锦果然被引了过来，在他扇气即将伤到凤妩的一刹那，她微微勾了勾唇，透出喋血杀意。

裂锦心中陡然冒出来一股寒气，明明是他胜券在握，可从未有这样一刻，让他觉得死亡近在咫尺。

电光火石之间，云景却突然扑了过来，将凤妩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背部承受了这一击。自然，也打乱了凤妩的节奏。

凤妩被云景护在身下，听到他压抑的一声闷哼，知他定是受伤了，眼眶一红，但她旋即将热意逼了下去。

她灵力尽失的情况下，命羽也无法自发护主。

云景替她挡下一击，又抱着她在地上滚了两圈，凤妩也不由回手抱住了他，这一抱，就摸到了他背上长长的一条伤痕，和一片濡湿。

不用想，那定是云景仙的血。

云景有些力竭，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却仍然容色如玉，风姿如月。凤妩眼眶通红，看向裂锦的眼神带着森冷的杀意。这一眼，仿佛九幽冥狱的索命冥王，让人心底嗖嗖窜出凉意。

她心中打定主意，等会拼了命也要想办法伤到裂锦，然后趁机解开封印，杀了他。

至于封印破碎之后会如何，她已经来不及深想，大不了再沉睡几千年就是了！

然而，对面的裂锦却没有乘胜追击，反而脸色同云景一样发白，站着愣神。

凤妩半抱住有些昏沉的云景，看死人一般看着裂锦，等着他下一步近身之时，伺机而动。

裂锦却是一动不动，站了好半晌，才有些哑着嗓子说道：“我不杀你们了，跟我回去包扎。”

凤妩眼神凛冽，就像洪荒深渊之下的冰涧一样彻寒无比：“你追杀了两日一夜，现在突然说要帮他包扎？裂锦，你是脑子有毛病，还是觉得我是三岁小儿好糊弄？”

裂锦眼神闪烁，苦涩道：“若我愿意立神者誓诺呢？”

所谓誓诺，便是以魂魄发誓，如有违背，损伤甚重。

凤妩不知道他是突然失心疯，还是换了计谋，将计就计：“那你发。”倒是十分干脆利落。

虽然不知这裂锦走的什么棋，但他若真愿意立下誓诺，那她求之不得。

不想裂锦真的干脆发起誓诺来：“诸天神魔在世，四海八荒有灵。修罗族裔，裂锦，愿以魂魄为约，上奉神者之誓。若今日不救助云景，若今日杀害云景”

凤妩提醒道：“此刻之后，再伤云景仙一根寒毛，再让他多一处伤口”她整副心神都放在云景身上，全然忘了自己。

裂锦依言配合：“此刻之后，再伤云景仙与一一仙一根寒毛，再让他二人多一处伤口，当受灭神天雷之刑。”

等到裂锦发完誓，凤妩嘲讽一句：“我现在发现了，你是真的有病，且病入膏肓。”

三番四次追杀，性命相博，这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却突然停手了，这不是脑子进水是什么？

裂锦却不说话，走近凤妩身边，想要背起云景。

凤妩仍是对他戒备十足，将他手臂一挡：“你离远些，我自己来。”

她虽身形高挑，但与云景仙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又是个瘦削的小身板，背着云景时，更是额间冷汗阵阵，隐隐跳着青筋，而身上原本凝住了一些的伤口也全部又流出鲜血来，让人光是看着都疼痛不已。

但饶是这样，她背着云景，也走得极为稳当，步子也不慢，当真毅力惊人。

由裂锦带着，抄了小路到了他的家中，凤妩将云景仙放在床上的那一刹那，终于心神一松，靠在一旁，才感受到身体痛得动弹不得。

过了一会，凤妩见裂锦拿来灵纱灵药，抬手想要替云景仙包扎，眉头一皱，又拦了下来。

她细细地看了看，直到确认了东西都没有问题，才稍稍安心。但她仍然不敢将照顾云景仙的事情交给前一刻还想杀了他的人，因此，哪怕全身伤口都在疼痛叫嚣，哪怕隔着男女大防，她也自己剪开了云景仙背上的衣衫，替他敷起药来。

背上的伤口皮肉外翻，颇为恐怖，凤妩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合拢包扎。

做完这一切，她鬓发已是被冷汗打湿，鼻尖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嘴唇更是苍白，像染了一层霜。但她自己似无所觉，靠坐在床边，看着神色宁和的云景仙，微微一笑。

云景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简朴的小木屋，却不知身处何方。他的心猛然一沉，立刻想要起身，也不顾背上伤口传来的痛意。直到转头看到凤妩靠坐在床尾，他的心神才一缓，但立刻又眉头紧蹙。

他看见凤妩静静靠在床尾，双目紧闭。昏迷前明明见到她脸色苍白如同脆薄纸张，如今竟然布满红霞，满脸通红。

再看她身上，衣衫破碎，一身污泥血迹竟然没有处理，染满嫣红之色。

云景心中发紧，挣扎着撑起身体，去探凤妩的额头。果然，入手滚烫，如同炭火在侧。